长城以内的汉军已经开始动了,而长城以外,伏泉也率领汉军所剩的一万五千余骑,也是一路疾行,往鲜卑王庭弹汗山逼近。
从受降城至弹汗山,共约六百余里,汉军是一路急行军,皆乘双马,日夜不停,除了短暂休息换马、吃喝拉撒以外,其余时间皆在马上。
弹汗山歠仇水以西,阴山山脉以北,自从匈奴人离去,失去了草原的主导权后,这里被趁虚而入的鲜卑人彻底拿下。后世有民谣“敕勒川,阴山下,天似苍穹,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甚至唐代诗人王昌龄亦有诗云“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都如实地描写了阴山的人文风光,和其在草原游牧民族和中原农耕民族的重要战略位置。
阴山,此时就是鲜卑人入侵并州,所经过的最佳路线之一,甚至可以说是他们南下寇汉的桥头堡。其方圆数百里,水草丰美、走兽成群,加之附近山脉绵延,乃是一绝佳的牧马养牛,筑城防御以备草原民族侵袭的观测地点。
只可惜,在大汉驱除匈奴以后,却因为古人的局限性,将这一处宝贵战略地点让之于人,当然,如果给大汉如今的狗腿子,忠实的异族附庸军南匈奴也可以,正好让他们护卫北疆,和日趋强大的鲜卑人较量。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自从鲜卑雄主檀石槐立庭于弹汗山歠仇水上后,这里也被西部鲜卑所占据,成为他们增加实力,从而寇汉的又一处宝地。
如今,这肥沃地阴山山脉,辖有数万鲜卑部族,都是原来西部鲜卑又一大首领的日律推演的部落,只是随着两年之前檀石槐于幽州授首,其麾下大将,西部鲜卑大贵族日律推演也不幸命丧汉国后,这里的部落都在现任鲜卑首领和连的支持下,归了支持和连为鲜卑首领的日律推演的子嗣继承。
不过,随着日律推演败北一直到和连征讨叛逆,阴山山脉的鲜卑部落经过几次大战人口锐减,如今部落总计也只剩两万余人,多为老弱妇女。再加上和连这一次抽丁征讨大鲜卑山,整个部落所剩的老弱骑兵,全部加起来也不足六千之数,显然如果有人数众多的军队偷袭的话,他们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此时正已近九月金秋,只见那碧绿宽广的草原上牛羊成群,成群地马儿吃地膘肥体壮,静静地潇洒于河畔,一位瞎了眼地老人静静地坐在自己地毡包前,手抚着马头琴,吟唱着苍凉地曲子,两名七八岁地鲜卑小孩趴在柔软地草地上,正听得入神。
长得貌美俊俏的鲜卑少女,三五成群的愉悦欢歌,嘹亮清越地吟唱声从草原上绵绵而起。她们身穿骑装,尽显清新靓丽,此刻正一边驱赶着羊群从远处回来,一边和在部落外巡视警戒的族里所剩不多的精壮男人媚眼调情。落日地余辉照在她们修长美丽地娇躯上,尽显身姿婀娜,引得那些对她们注视的男人,恍惚间走了神。
而不远处,有十四五岁地少年正试图驯服一匹野马,一次次从马背上摔下来,却一次次地爬起来,稚嫩地脸上尽是倔强。
这少年的父亲数年前死在了汉国,所以他要为他父亲报仇,以至于刚刚从羊背上脱离下来的他,迫不及待的选择去驯服家里的烈马。他甚至想好,一旦骑上了马,就找自己的叔叔帮忙,准备参加下一次对南方汉人的战斗,他要杀了那些南方的仇人为父亲报仇,他要抢夺他们的财物来弥补家中的不足,他要立得足够的功勋成为鲜卑部落的首领大人……
至于南方远处的汉国是否崛起,这不是他会去想的事情,因为在他看来,南方的汉国再如何崛起,也根本不是大鲜卑的对手,只要大鲜卑像他这样的少年长成,就一定可以战胜征服汉国,将汉人当做他们的奴隶,从而奴役一辈子,甚至他们的子嗣也都是大鲜卑的奴隶。
可是,那少年屡次的失败,显然让人瞧不起,直引得更远处地马圈里,几名正在挤马奶的年轻的少妇们,一边看着那少年评头论足,一边又看着自己面前的马匹上,那源源不断留下的纯白地马奶,正一股股地流进陶罐里,他们涂满油脂地脸上已然是笑开了花。
这一片景色,如若没有意外,显得那么美好,整个部落在这天地之间,仿若是一片祥和之色。只是,战争一旦开启,就总会破坏一切美好,以前被破坏的多是汉人的美好,而现在,却是他们鲜卑人的恶梦。
“呜!呜!呜……”
低沉悠远地号角声突然毫无征兆的从西方响起,随着那号角声响起,陡然间,似乎有无尽地杀机,正慢慢的在草原上无边的蔓延开来。
部落里,无数鲜卑人的脸色顷刻间变了,纷纷抬手驻目西望,只见远处大草原的尽头之处,在那苍茫地地平线上,悠然出现了一道淡淡地黑线,随着时间流逝,那道黑线越来越大……
汉军各部按部署分头行动,鲜卑正西方,关羽率领本部铁骑,一马当先,只见得数百骑长驱直入鲜卑部落中心地带。密集地毡包被抛在身后,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宏伟地牛皮帐蓬出现在汉军面前,这似乎是这个鲜卑部落的首领大帐,若无差错,这里应该是鲜卑大人无疑。
擒贼先擒王,这是伏泉历次战争的主要宗旨,这一次即使对方只是个普通的鲜卑大部落,并且汉军还是偷袭,却于伏泉而言也无例外,既然能用最简单的方式取胜,就不需要换其他手法。
“胡酋在此,诸君随吾杀。”关羽策马而前,将手中长刀往前一指,随后直奔大帐而去,其身后诸骑大喝应诺一声,亦催马随之。
鲜卑部落首领大帐处,十几名鲜卑勇士守卫在帐蓬之外,陡然听到汉军号角声后,还未来得及细想,便见到数百汉军冲锋而来。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卒,不然也不会在部落实力被严重削弱后,依旧被安排在首领大帐守卫,此刻见关羽所部举动,对视一眼后,纷纷挥舞着手中的各式兵器,向关羽所部冲杀过来。
而最后一人,乃是鲜卑这十几人的头目,此刻却没有上前,而是向四周用鲜卑胡语大喊,号召部落勇士集结首领大帐。毕竟,就是鲜卑人再如何狂妄,也不敢说自己这十几人,能够硬抗汉军数百人骑而不败,那些提前上前和关羽所部对抗的鲜卑兵卒,与其说是在抵抗,倒不如说是在拖延时间,从而希望部落其他兵马赶来,保护如今守护部落,正在首领大帐里的首领亲弟弟。
只是,汉军人数众多,和鲜卑部落的差距巨大,这结果也是早已注定,不是他们这些忠诚的部落勇士,用区区十几条鲜活的生命可以换取胜利的。
关羽见迎面本来十几个不知量力的鲜卑兵卒,顿时怪笑起来,眸子里掠过残忍地杀机,鲜卑欺其无人,自然不能放过,只见其右臂猛地一挥,手中地长刀呼啸而出,直取最前面与他相撞的那名鲜卑勇士的首级。
“噗!”
“呃!啊……”
眨眼功夫,鲜血飞溅,只见得一颗大好头颅从天而降,最前面的那么鲜卑勇士瞬间成了无头尸体,只是他的身体因为尚有些许的意识,依旧在往前走了几步,手中的弯刀也跟着做挥动姿势,可是却始终也挥不动,也永远无法砍入敌人地体内,最终“嘭”的一声,彻底倒地。
接着,又随着几声“咕咚”的声音传来,只见那鲜卑勇士的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后,最终孤零零的“仰望天空”。殷红地血丝不断顺着他嘴角悄然滑落,他的双眼怒目圆睁,杀气腾腾地眸子依然如故,似乎是依旧在死死地瞪着关羽,此时显然只能用“死不瞑目”来形容这个鲜卑兵卒。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的功夫,数百汉军铁骑如同风吹散树叶一样,将那十几名鲜卑勇士杀个精光,就连那喊人支援的鲜卑守卫的小头目,也被关羽一刀劈倒在地,最终被马蹄践踏而死。
大帐四周,此刻已被汹涌而至的汉军骑兵团团围住,对于那些敢于反抗的鲜卑人,无论男女,汉军见之则屠,不留一个胆有异念的草原人。
杀戮声,哀嚎声,求饶声……声声入耳,这些一直习惯于南下破关,杀戮汉民的鲜卑人,恐怕至死也不会相信,汉人竟然出塞了,怎么会一点消息都不知道,而且现在这些汉军,还在杀戮他们的部落,这和他们心中的汉人懦弱、以德报怨的形象完全不同。
大战之后,鲜卑部落内血腥味密布,一丝丝战火的硝烟在空中不断升起,此刻这片鲜卑部落营地里,只剩下汉军的大骂声和鲜卑俘虏的哀嚎求饶声,再无下一个声音。任凭鲜卑俘虏如何求饶,一旦他们不照着汉军意思去做,等待他们只有汉军的刀剑打压,甚至于死亡,以至于不少曾经的大鲜卑勇士,跪在地上,像对待他们敬仰的神明一般,向汉军看押的兵卒求饶,以换取汉军稍微宽容的对待。
“吁!吁!吁……”
伏泉勒马轻喝,下马之后,在汉军诸将的拥护下,走进了那座鲜卑首领大帐里,这大帐此刻早就被汉军认真清理了一遍,确保里面绝对的安全。
落座于原本鲜卑首领的虎皮大座,诸将分列两旁后,伏泉喝道:“带鲜卑首领来。”
很快,一名看着只有十几岁的鲜卑少年,怯生生的在一个相貌姣好,身材高挑的地鲜卑女子的带领下,入得帐内。
“大胆,妇人稚子何故入内?”伏泉见了那女人,眉头皱起,对着带他们入内的汉军兵卒怒喊道,自己是招鲜卑首领来问话的,可不是找孤儿寡母的。
其中一兵卒听后飞快上前,行礼回道:“回禀将军,此稚子乃鲜卑部落首领之弟,原首领已率其族中精锐,随鲜卑逆贼和连征讨。”
“嗯?”伏泉眼露诧异,然后望向那少年道:“汝何人?”此刻,自有重回汉军怀抱的鲜卑汉奸狗腿子,为伏泉翻译。
不过,那少年明显怕生,大概是被刚才部落被袭击的杀戮场景吓傻了,此刻根本不敢回话,哆哆嗦嗦的拉扯着身边鲜卑女人的衣服,眼睛里似乎还有一丝泪花。
见此,伏泉心中知晓,从这孩子口中肯定问不出来什么,转而望向那女人,既然这少年作为首领之弟,还这么依赖那女人,她的身份必定不凡。
随后,伏泉望向那貌美鲜卑女人道:“汝何人也?”
那女子倒是镇定,回曰:“万艾可之妻。”
“万艾可?”伏泉一愣,他倒是没听过这鲜卑首领的名字,毕竟这数万人的大部落首领,应该在汉军中留有名姓才是。
“其父乃日律推演。”见伏泉有些茫然,那翻译连忙殷勤为伏泉解释。
“日律推演?”伏泉念叨一句,突然拍头道:“竟是此獠,手下败将耳,未想灭其父后,今日却掳其子,也罢,老贼作恶多端,今日亦该还报也。来人,将此子拖出去斩之!”
“救命!救命!”那少年显然对于突然而来要带他走的汉军要做什么心中有数,连忙抱住那女子的身体求救道,不过那女子只是哭着看了一眼少年,却是不为所动。
事实上,自古以来,在野蛮愚昧地草原上,部族之间仇杀和掳掠每天都在发生,女人、孩子就和牛羊一样,从来都是男人地奴隶和财产,所有人对于这一切早已经习以为常。
鲜卑若不是自从檀石槐一统后,在这数十年里安定不少,否则这一幕只会发生更多,那女人显然明白这一点,如今部落已被灭,生死皆在汉人手中,没人能管得了他这个部落首领的弟弟,甚至那女人本人,身为首领之妻,也是自身难保……
檀石槐乃立庭于弹汗山歠仇水上,去高柳北三百余里,兵马甚盛,东西部大人皆归焉。
摘选自《后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