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之事,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从黄奇偷袭关羽,到关羽反身追逐击杀他,并没有过多久,在众人的眼里也显得很快。
待得叛军见到黄奇那高高飞起的头颅时,这才惊觉黄奇已被关羽毫不留情的一刀击杀,一下子就让后方叛军兵卒安静了下来……
“渠帅!”
“贼子找死!”
“杀了此獠!”
……
刚刚赶来的黄奇心腹兵卒见自家渠帅就这么被杀,不由悲从心来,几人呼喝着向关羽杀来,毕竟黄奇对他们极好,不然也由不得他们明知黄奇有些窝囊废,还一直死心塌地的忠心相随。
关羽冷眉一竖,颏下那撇长须随风舞动,见到那些兵卒叫喊,并向自己扑来,此刻他才想起适才自己所杀乃是何人。那人是他们潜入山寨里把守第一个山寨的渠帅,似乎叫黄奇,听秦先生说是贼首黄穰的族人,没想到还是条大鱼。
当然,黄奇是条大鱼却是关羽自己猜测的,毕竟秦川当时潜入寨中时也只是简单和伏泉介绍而已,关羽在其身边听到的自然十分简略。而关羽如此猜测,也只是从黄奇是黄穰族人的消息里猜测的,若是关羽此刻知道黄奇乃是窝囊废被打发到这里,估计也就不会有他接下来的举动了。
对面那几个要来拼命的兵卒,关羽当然不惧,当下招呼左右一起迎战,此刻他可不会托大在这人挤人的山道里单挑他们。倒不是说他打不过,而是那几个兵卒后面的无数叛军让他戒备,谁也不能保证那些叛军会不会继续加入围攻他。
只见德关羽大刀接连挥出,那五名奔来的兵卒仿佛纸糊的一般,根本招架不住关羽的袭击,被连砍倒两人在地,其他三名兵卒更是被打的连连后退,顷刻间他面前就被扫荡一空。趁这空隙,关羽火速跑到黄奇头颅掉落之地,直接狠狠一刀插入黄奇掉落的脑中,随后举起,对着远处虽然还在震惊,但是依旧向自己这里靠近的叛军兵卒喝道:“贼首黄奇首级在此,如今大汉二十万天兵已至,尔等此时不投诚,更待何时?”
汉军二十万兵马已至……
说出这话,关羽自己心里都是一阵不信,暗道自家主帅当时选择散布的谣言也太能吹了,不过说真的这气势却是很足,起码关羽说出之后,还是让对面停顿下来。
其实伏泉当时定下散播汉军兵力人数谣言的计划,就是在吹牛而已,就刚才而言,最重要的是拖延叛军来援的时间,为汉军烧粮食赢取足够的时间。而故意夸大兵力,甚至夸大到自己也不信的地步,其实也就是未来愚弄叛军而已,毕竟军队人数夸大的越厉害,对于叛军而言就越不容易立即营救,起码得等到确认消息真假才会立即出兵而已。
这一点上总的说来还算不错,起码前来营救的叛军渠帅,在第一次听到之后,虽然明显不信汉军来攻的真有二十万,但还是认为汉军起码有数万兵卒的。毕竟,在当时不知道汉军假扮叛军潜入时,叛军在见到粮草被烧,想到自家把守严密的山寨重地竟然被攻破,都是认为汉军肯定有数万人接应,寨里寨外都有,所以尽管派兵前来营救山里粮草,但还是留下一定的兵卒把守山寨,生怕汉军里应外合,直接把山寨攻破。
当然,此刻叛军随着战斗情势的演变,早已猜到火烧粮草的汉军兵卒也就数千人,特别是前面放伏泉这支兵马入山的叛军兵卒更是明白这支汉军就是假冒取粮的叛军而潜入的,所以对于关羽的这次震慑,他们在稍稍诧异后,根本不予理会还是依旧前进前来厮杀,显然黄奇的死亡对他们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眼见面前的叛军兵卒竟然不理会自己,关羽心中诧异,不过他也无暇细想,黄奇身为黄穰族人震慑不了叛军兵卒的话,那他只能带领麾下剩余的百余兵卒继续死守,伏泉未下其他命令,他就必须死守在这,即使战死,也不能退。
只是,就在关羽准备继续拖延叛军进军速度之时,其身后弓弩兵皆是喊道:“将军,箭矢皆无。”
声音像是一场晴天霹雳一般传入关羽耳中,让他面色异常冰冷,而对于他前方的叛军来说,这声音却是如天籁一般,只见得叛军的气势陡然一变,他们的眼中露出更多嗜血的气息,脚步更加匆匆的向着关羽等人搬来。
的确,关羽之所以能如此“轻松”的阻击叛军,除了靠得是山道地形狭窄的缘故,也有汉军密集弓弩的原因。相对于叛军那些较为零星的箭矢,汉军密集的箭雨矢雨,夺取了不知多少前来和汉军搏命的叛军兵卒的生命,剩下的能冲进汉军阵中,和关羽等人拼命的人数也是寥寥,自然对于有着关羽这等猛将坐镇的汉军来说,叛军并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多伤害。
可是现在,箭矢皆无,也就意味着汉军没有让叛军胆寒的远程武器作为依仗了,他们要阻击叛军,只能是和叛军肉搏。而一旦肉搏的话,显然是人数更为占据优势的叛军胜算极大,他们可以不断的和汉军拼命,一步一步,直到耗死关羽手下的兵卒为止。
“嗟呼!天欲亡吾乎?也罢,士为知己者用,女为悦己者容,太守于吾有大恩,以国士待吾,今日便是吾以国士相报之时。”关羽心中料想今日难以善了,想起往日伏泉对其种种,不由悲从心来大呼道。
然后眼神凛冽,就算面前之叛军今日要灭杀了他,也得付出一定的代价,他关羽总是要死,也要死得其所,纵然不能成定天下之名,也要为主君平定忧心之事才行。
现在,面前的这些汹涌而来的叛军,便是他的主君心忧之事,是他关羽必须要解决的,即使他解决不了,也要死于解决的路上。
当年晋国侠客毕阳的孙子豫让给范、中行氏做大臣,但并未受到重用,于是他就投效知伯,得到宠信。后来韩、赵、魏三国瓜分了知伯的土地,其中赵襄子最痛恨知伯,把知伯的头盖骨拿来作饮器,这时忠心的豫让逃到山里说:“嗟乎!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吾其报知氏之仇矣。”以此来表明他誓死也要为自己的主君智氏报仇的信念,甚至他后来终生都是在为这个誓言而努力,从未改变初衷。
豫让在表明心志后,便决定矢志杀赵襄子,然而赵襄子毕竟已实为一国之君,刺杀其人,何其难也。之后,豫让思来想去只能“变姓名,为刑人,入宫涂厕,欲以刺襄子”,未遂被释,后又“漆身为厉,灭须去眉,自刑以变其容,为乞人而往乞”,这般自残,以至于到了“其妻不识,曰:‘状貌不似吾夫,其音何类吾夫之甚也’”的地步,之后又“吞炭为哑,变其音”,从此实实在在变成了另一个人,而他所做这一切,也只是为了能够刺杀主君智伯仇人赵襄子,为主君报仇而已。
虽然最终豫让几番刺杀皆未成功,没能为其主君复仇,最后甚至也只能剑刺赵襄子王袍,从而用刺王袍来代替刺杀赵襄子,留下“拔剑三跃,呼天击之曰:‘而可以报知伯矣’”的千古佳话。但无疑这份情感令人敬佩,以至于即使豫让刺杀的是赵国之君的赵襄子,赵国的忠义之士在听说豫让事迹以后,也都是落泪,为其惋惜不已。
如今,关羽在话语里引用当年豫让所谈,已经明确了心中之志,今日便是他关羽已命为赌,效忠大汉,效忠主君之时,“虽万千人,吾往矣”。君以国士待吾,吾当以国士报之!君以路人待吾,吾以路人报之!君以草芥待吾,吾当以仇寇报之!
这便是他关羽之志,效命主君,前方纵有万难,也不堕其志。
叛军这一次攻势再无前几番杂乱,毕竟没有弓弩威胁,他们可以毫无顾忌的汉军肉搏一番。此刻他们的脸上映着的都是复仇的怒火,他们要把面前的这波让他们丢尽颜面的汉军就此屠略,以消心头之恨。甚至他们后方的各部渠帅,这时候也不再催促他们去救火了,反而叫嚣着让他们将这些汉军斩杀,实在是关羽这数百人阻击几千叛军,让叛军丢尽了颜面。
眼看得对面叛军这次集结凶猛,攻势越来越近,关羽手握长刀,已经准备对左右做最后之遗言,却听闻后方一声大喊:“云长,速速后撤!”
那声音关羽熟悉不已,是他河东乡党,小弟徐晃之声,他按理说应该一直留守于太守伏泉身边才是,现在他来了,那就说明太守来了,换而言之,这是伏泉命令。
脑中一刹那间将事情想得通透,关羽连忙谓左右大喝:“撤!”说完,自己并未立即走,而是持刀静待叛军到来,他爱惜麾下兵卒,此时撤退,自然不会第一个退,要退也要等麾下兵卒皆退,他才会后退。
当然,关羽不退,他那几个亲兵也不会退,汉军这面,很快便剩下一幕关羽带几人为百余扶着伤兵的残兵断后的情景。那边叛军见此自然不会就此无视关羽所部的撤退,毕竟让关羽从容撤退,他们的火气如何能消?
叛军纷纷加快脚步前去追击,对他们来说,面前关羽所带的几名兵卒,此刻也就是螳臂当车而已。只是就在叛军嚎叫着进攻之时,漫天的箭矢突然而至,而这一次,箭矢比之关羽阻击他们所发出的箭矢还要多,一下子就把叛军前面数百人的位置彻底覆盖。
“啊!啊……”无数叛军的叫喊声纷纷响起,靠在后面侥幸没有被弓弩射到的叛军,只见得面前的同伴们纷纷倒地,身上都插着无数箭矢,看那些箭矢的数量,估计这些人即使不死也就剩下半条命了。
正当这些叛军短暂失神时,前面有传来一阵阵大声的“杀”声,只见似乎有数千汉军嚎叫着向他们杀来,随他们攻势而来的是又一波令人窒息的箭雨矢雨,显然汉军的援军到了。而汉军的援军当然不会是其他部队,只能是伏泉留在山谷焚烧那叛军十二万余兵卒粮草的近千余兵卒,此刻他们出来,只能说明叛军的粮食即使他们现在去救,估计也救不了太多了。
已经彻底烧了叛军粮草,那么接下来对于伏泉来说的事情,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赶走叛军其他地方的援军到来前突围而已。
汉军阵中,伏泉冷眼目视前方,对身边传令兵道:“令徐晃、严颜所部速速攻破前方叛军,黄忠所部断后,令各部不得恋战,随大军突围。”
“诺!”
有了生力军的好处很明显,更何况此刻打的是早就在夜里费劲了气力攻破关羽所部的叛军兵卒,上有弓弩为助,下有刚刚放完火,士气正锐的汉军精锐,那些叛军兵卒一下就被打懵了,根本顶不住汉军这一波如潮水般的攻势。
很快,叛军里便有兵卒崩溃后撤,面对几百人,他们几千人都不能攻破,现在汉军有几千人,他们哪里能对抗?
后撤的结果就是一个,大败而归而已,伏泉见此连忙令各部兵马就地驱赶败兵,不要过分赶杀,因为这些叛军所逃的方向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来时所经过的三座营寨而已。
正如伏泉早就观察的一样,那三座营寨都是外强里弱,从里面往外攻,那木制的寨门根本抵抗不了多少,而他现在,就是要用这些叛军败卒做为攻破城寨的利器而已。
“晋阳之孙豫让事知伯,知伯宠之,及赵襄子杀知伯,豫让逃山中,曰:‘嗟呼!士为知己者用,女为悦己者容,吾其报智氏矣。’”……遂伏剑而死死之日,赵国之士闻之,皆为涕泣。
摘选自《战国策·赵策》
昔者曾子谓子襄曰:“子好勇乎?吾尝闻大勇于夫子矣。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摘选自《孟子·公孙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