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姚公子话音未落,白河便已拍案而起,端起了酒壶就“咕嘟咕嘟”的一口而尽,“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他张口就来了一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结果刚起了个头,便突然“唰”的一下全场肃静,姚公子面色一变。
只听白河接着念道:“……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念到这里,姚公子面色再变。
白河冷笑一声接着念:“……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念完用手指勾了一下已经听呆了的二小姐下巴,骚骚一笑,仿佛这最后一句就是念给她听的。
二小姐大羞,瞪了他一眼,心里却像喝了蜜似的一样甜。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整个大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就连那些弹唱助兴的歌姬,此时也纷纷停下来,定定的看着白河。
全场只有白河的冷笑声在响起:“姚公子,你觉得我这首诗,够不够资格当你的老师?”
“你——!”姚公子口瞪目呆,像《水调歌头》这种千古名诗,别说做他老师,就算做他师祖都够了!
然而白河还不打算放过他,继续道:“是不是觉得那首诗太长,你心里不服?那好,那就来一首短的吧——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这七言绝句够不够短、够不够格?”
“还是太长了吗?那再来一首更短的如何?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首又如何?”
“那这一首呢?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
“吧嗒吧嗒吧嗒……”
“突突突突!”
正应了那一句“我一斗酒诗百篇”,他机关枪似的念个不停,转眼间就念了几十首华夏各朝代关于酒的经典名句,就连唐朝的也不放过。
什么抒情的,咏志的,豪放的,幽怨的……总之想到什么念什么,张口就来。反正历史的车轮已经被圣后踢歪了,他此时又怒上心头,哪还管得上到底哪一首已经问世、又有哪一首还在酝酿之中?
连珠炮似的诗句,打得姚公子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终于肿了。只见白河每念一句,姚公子的嘴巴就张一下,又念一句就合起来,再念一句又张开了……如此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很像金鱼。
嘴炮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逼格极高的嘴炮。
姚公子万万没想到,这死贱人不但一斗酒诗百篇,而且篇篇都是自己老师的级别的,他……他到底是哪里抄来的?!
“嘶!……”
大厅内看热闹的的观众们早已经惊呆了,齐齐倒抽凉气:这白公子果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一下子念出这么多诗句,还无一不是经典,无一不是绝句,只怕连青莲先生也比不上他吧?
一想到自己刚刚还以为他才尽了,又不禁为自己的浅见而脸红。
那帮腿毛有心想为自己的大腿声援,可是眼下这种情况,他们又能如何声援?一个个愣在当场,学着姚公子扮金鱼。
白河刚才还笑嘻嘻的,如今突然大发雷霆,二小姐终于发现不对劲,便悄声问道:“白河,你这是怎么了?”
“哼,这贱人眼珠子不干净,看着就心烦……就他那点斤两也好意思出来卖弄?下辈子吧!”白河低骂了一句。
“眼珠子不干净……?”二小姐闻言一愣。忽然反应过来,难怪刚才一直感觉有人在偷看着自己,还以为是谁呢,没想到居然是姚公子!
她看了一眼白河,神色忽然有点复杂:“他这是……吃醋了吗?”
“姚公子,像这种诗,我张嘴就来,可你又能到作得出几句?”白河转头对姚公子冷笑道,“呵,就你这种水平,也好意思称金陵第一才子,你是太小瞧金陵了,还是太高看你自己了呢?你想拜我为师,还得看我愿不愿意收你这劣徒呢!”
姚公子:“……”
场内继续沉默着,过了好久,他才面色涨红的拱手挤出一句:“学生姚方卓,见、见过老师!”
“别急着喊老师,先来见过你师娘吧。”白河一指身旁的二小姐。
“学生姚方卓,见过师、师……”姚公子说话声音都颤抖了,只觉得这个“娘”字又如千钧之重,怎么也说不出口。
喊白河一声“老师”他可以接受,大丈夫能屈能伸,当年韩信还受胯下之辱呢,一声老师算得了什么?可是喊二小姐一声“师娘”,他就万万不能接受了。
姚公子一直垂涎林家两位小姐的美色,心里打着如意算盘,想找个机会把两家变为一家,兵不血刃的拿下林家的基业。可是万万没想到,如今居然被白河一张嘴生生就把二小姐变成了“师娘”级别,让他的如意算盘尽数落空,这让他如何接受?
白河见他犹豫,眉毛一挑:“嗯?姚公子,莫非你想赖账不成?”
“我……”
众目睽睽之下,姚公子势成骑虎,只怪自己终究还是低估这贱人,把话说得太满了。这时见所有的目光都注视着自己,如果赖账,那以后就别想见人了,只好硬着头皮,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学生……见、见过师娘!”说完,他连一声“告辞”也欠奉,便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出。
“公子!”
“公子!”众腿毛连忙追了出去。
嘶!
大厅内再次齐刷刷的响起一片吸气声:赚大发了!白公子这次赚大发了!哦不,是林家赚大发了!
有些事寻常百姓尚且不知,但是在上层名流圈子里,却是公开秘密。
当年,大约是六七年前吧,那时还是前朝大唐末期,国内局势比较混乱。当时的林家只是金陵一个普通家族,并无如今这般风光。
那一年,林家老爷子撇下孤妻女撒手人寰,金陵一家独大的姚家就想一口将林家吞掉的了,只是恰逢那时圣后肃清国内乱局,杀到了金陵,这才不敢下手。
随后年仅十二岁的玲珑小姐突然觉醒了善舞气域,趁机如彗星般崛起。短短两年之内,她便聚拢了巨额财富,将林家打造成铁板一块,这才给林家争取了喘息的空间。
到了圣后登基前两年,十六岁的大小姐林暮云又追随圣后出国拒敌,最后凭着功绩做了将军,回归故里,这才真正的保住了林家的基业。
而在此期间,年纪最幼的二小姐林晚晴又凭着真武气域飞速成长,直到后来圣后正式登基,君临天下,姚家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最终导致林家站稳了脚跟,与姚家平分秋色。
这几年来,姚家一直视林家如眼中钉、肉中刺,如今林家的姑爷白河居然一跃成为姚公子的老师,辈分竟与他爹金陵郡守姚方卓大人同辈,那可是稳压姚家一头了啊!——至少,辈分上是的。
“莫非这金陵城要变天了?”有些阴谋论如此想着。
言归正传。
“都说姚公子年少早慧,可是如今看来,还是太年轻了啊,太冲动了!”就在一些老人们思古忆今摇头叹息的时候,一直不作声的李白却忽然大笑了起来:“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这一趟金陵果然没白来啊!师妹,你说得没错,这家伙果然是个鬼才!”
所谓诗剑酒三绝,当绝到了极处,往往就意味着寂寞。
李白已经寂寞了好多年,如今终于遇到了对手,那就是剑走偏锋、贱里贱气的白河。
一开始,他对于白河这个人更多的是好奇,后来尝了白酒就变得有点惊讶,再后来弄出了品酒大会这一茬,就慢慢变成了欣赏。到如今,他听了白河一轮“诗炮”,就越看白河就越觉得喜欢,如此嬉笑怒骂皆成文章,连金陵第一太子党也不放过,真是对极了自己的胃口,难怪他能作出“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这样的诗句来!
“白公子果然是、果然是……”怜星纠结了半天也找不到用什么合适的词语来表达自己的看法。
“哈哈哈……”李白才不管那么多呢,径自笑个不停。
“兄弟……”他拍着白河的肩膀,欢喜到称呼都变了:“别管那些庸人,咱哥俩今天不醉无归!来,先走一个!”
见姚公子当场败走,白河此时也消气了大半,心想一味的打这些杂鱼的脸也太没意思了,快感找不到几分不说,还惹得自己不开心,忒不值当了!但要是在大诗仙李白面前装逼的话,那就不一样了!便举杯笑道:“好,走一个!”
二人对饮一杯。
李白忽然站起身,正色道:“我李白人称诗剑酒三绝,除了当今圣后之外,此生未曾一败。这酒嘛,你白河弄了个白酒出来,让天下佳酿黯然失色,我自问不如你。但在剑之一道嘛,嘿,你又不如我。这两点上,你我算是打个平手好了。那么剩下诗这一道……如今你白河一斗酒诗百篇,老哥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专美在前了,总得拿点真本事出来,才能见个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