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回报告称,张家湾一带清军有两万左右,其中有骑兵三千以上,装备火炮、鸟枪。
目前双方隔五里对峙,洪九指已经扎下营盘,打算休整三日后发起进攻。
这是一场野战,周琅好几次想让帅营前往支援,最后都忍住了。
帅营不是干这个的,帅营是按照西方掷弹兵团的概念组建起来的,是用来攻坚克难,而不是进行常规战斗的,如果自己手下第一军这种主力軍队都无法打败两倍的清军重兵,那么他就应该立马打道回府,而不是图谋去摸一摸北京城。
周琅相信他一个兵一个兵拉起来的軍队,洪九指是最早投靠他的天地会分子,当然他身上早就没有了任何天地会的影子,经过长达半年的正规训练,他身上有相当强的军人味道。
洪九指也是从带着几十个人开始,到现在指挥万人战斗的,知识水平上还有一些差距,比如在周琅督促下,他已经识字了,也有事没事捧着兵书学习,而且菲舍尔这些欧洲军官,一直都在给他们灌输火器軍队战斗方式和方法。
他相信洪九指或许文化水平还不够,但指挥軍队的经验是足够了。
一万装备步枪大炮的火器时代軍队,足以击败两万冷兵器軍队了。
果然三日后中午,战报就传到了周琅临时驻扎的武清。洪九指以两个空心方阵护住两翼,中央步兵掩护炮兵对清军进行长时间的炮击。清军马队进行骚扰,无法突破面向四面的空心方阵,步枪的射程让他们弓箭无法进入有效射程内,因此双方几乎都没有死伤,对方有四人跌落马下,但战后打扫战场发现,并不是死于步枪,而是践踏而死,估计是战马受惊所致。也跟清军的骑术有关,根据洪九指报告,他说清军骑术十分粗陋,这倒是周琅没想到的。
有许多传言说,许多京营的八旗兵甚至上马都还要人扶,平时疏于训练,遇到检阅,甚至会花钱雇人执勤。
双方你来我往,一直到巳时(09时至11时),洪九指见清军稍退,命左翼从侧翼包抄,正面主力前压,然后清军整体退去,清点战果,清军死伤百余人,多死于炮击。
没有抓获俘虏。
这是一场几乎没发生什么大的战斗的野战。
夺取了张家湾清军大营后,洪九指原地待命。
陈小手将接替洪九指继续前进,周琅也将拔营前往张家湾。
到了张家湾,此时陈小手已经抵达八里桥一带,一路上大仗没有,小仗打了四次,歼灭敌人三百余,伤亡俩人,为火枪炸膛所致,周琅手下的火枪也会炸膛,但大多是操作失误,复杂的战场环境下,有的士兵会紧张的多次重复装填,因为有时候偶尔会出现没有击发的情况,正常步骤是退出子弹,重新装填。可战场上稍不留神就不知道自己的步枪是不是响了,按规定进行下一发装填前,是要检查的,可有人就是会忘记,然后继续装填。
美国南北战争时期,俱记录,有的士兵会多次装填十几发子弹;一般情况下,二次装填后是不可能炸响的,但偶尔有炸响的,往往就会炸膛。
其实炸膛的不止这四个倒霉蛋,有几十只火枪都炸膛了,这对于一万人来说,概率相当小,但死了四个人还是很倒霉的,一般情况下,炸膛十发都死不了一个人,因此按照规定,陈小手把这件事必须记录下来,并且交后勤检查軍队步枪质量问题。
根据陈小手汇报,清军在张家湾到八里桥一带,部署了近五万大军,现在全都回撤到了八里桥,并且挖掘深沟,修筑营垒,看似打算长久抵抗下去。陈小手试图逼迫对方野战,但对方十分谨慎,没有出击。
第一军休整的也差不多了,周琅让洪九指前往支援,如果有机会则选择迂回。
菲舍尔也随军同行,他现在不是中国(东印度)公司的雇员了,而是正式的复国大元帅麾下军事总顾问。
周琅已经改了自己的旗号,从辅国换成复国,而且去掉了南路两字,这是跟王辅茞认真商议过了,王辅茞认为是时候摆脱跟天地会的联系,这次威逼北京之后,周琅大明将天下皆知,需要让人知道周琅是周琅,天地会是天地会。
至于自称大元帅,因为称帝还不到时候,朱元璋也是北伐后才称帝的。
之所以还带着菲舍尔,是因为周琅还是有些担心,自己的軍队虽然一直不断作战,战斗经验堪称丰富,可是这种集团军大会战的经验则没有,所以还是需要菲舍尔这个在印度战场上经历过万人大战的军官,给予一定的建议。
不过菲舍尔的所有建议,必须通过周琅,如果周琅觉得不合理就不会下令。
比如菲舍尔建议沿着河道较宽的白河口行进,周琅则选择了北运河,他觉得北运河更容易控制,事实证明他的考虑可能不够周全,清军摧毁了运河上几处水闸,导致到了现在周琅的漕船只能抵达张家湾,往后无法通行了。
好处是,没有像英军那样选择白河,八里桥不再是一个必争之地,因为运河两边都被周琅的軍队控制着,不存在要过河的问题,有必要的情况下,可以在河面上搭建浮桥,两岸軍队可以通过浮桥相互支援。
现在陈小手的軍队就在运河左岸,洪九指则在右岸,双双已经进抵八里桥,可八里桥一战还是要打,这里的重要性虽然不大,可是因为地势较高,且八里桥是石桥,清军将这里当成了一个制高点,架设了几十门大炮。
陈小手充当了进攻八里桥的主力,因为清军主力就在西岸,陈小手正面遇到的是八旗京营火器营,不过只是一半兵力,因为有一半调到湖北打白莲教去了,火器营分内外两营,内外之分,是北京城内外,内营驻扎训练都在城内,外营则在城外,此次遇到的是,是内营。
这是真正的八旗兵,而且看他们被部署在最前沿的样子,大概是满清军官觉得他们遇到的贼寇,都是鸟枪兵,打算来个王对王。
不过陈小手带领的火器部队确实是一张王牌,而火器内营吗,就真的太让人失望了。
陈小手顶住两边骚扰的数千马兵,选择从中央突破,火器营深沟壁垒,竟然只坚持了半个小时,然后拱手将他们拉民夫挖掘十余日修筑的坚固营垒扔掉了,临走连火都都没有烧一把。
陈小手中军占领营垒之后,左右两翼部队相互掩护前进,同时驻进营垒。左侧远远骚扰的马队看没有可乘之机,还一直在吃对方的炮子,御史渐渐撤走了。
另外一侧,洪九指的麻烦大一些,八里桥上的清军大炮跟他进行了炮战,步兵配属的大炮,不但数量少,而且口径小,都是8磅和6磅的步兵炮,没有攻城炮,竟然有些压制不住八里桥的清军大炮。
洪九指最后分兵,从北迂回,强夺了八里桥,歼灭清军千人,俘虏三百,是开战以来最大胜果,由于被堵在了桥上,清军进行了殊死抵抗,竟然给洪九指造成了一百多人的伤亡,这也是开战以来的最大损失。
发生在八里桥两岸的两场大战,迅速击溃了清军的斗志,周围连营数里的清军竟然纷纷夜里拔营,天亮前,他们已经撤到了通州。
至此其实清军的损伤依然不打,在无法战胜的情况下,能够全身而退也不算是失败。
可现在他们退无可退了,乾隆派来了钦差传旨,让他们死守通州,丢失通州,则副都统以上将领立斩,家属发配充军。若能退敌,则无论斩获如何,则皆进爵一级。
此时镇守通州的最高官员是梁肯堂,在镇压起义中,最高负责人都是总督,比如镇压白莲教的负责人就是邻省几个督抚,梁肯堂是以直隶总督的身份驻防通州的。不过他接受的命令是收复天津,可现在看来,能保住北京的门户通州就不错了。
手下连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不是没兵,而是少将,跟着福康安打过大小金川、廓尔喀的一批老将,比如勒保、德楞泰那样的,不是去了浙江镇压陈周全乱匪,就是去了湖广镇压白莲教教匪,让梁肯堂手下最能打的也不过是一个护军统领惠伦。
惠伦倒也不是不能打,但现在看来还是打不过逆贼啊。
惠伦是满洲镶黄旗人,权贵子弟,一等承恩公奎林子。
此人能升任护军统领,主要是靠蒙荫,他过继给他的伯父明瑞,袭了对方的一等诚嘉毅勇公爵位。
此次能来北京,也是一个巧合,他本是奉命带东北副都统阿哈保率东三省兵前去湖北剿匪的,结果周琅进犯天津,就派到了梁肯堂麾下作战。
那群东北兵身上倒是没有京营那么重的习气,阿哈保也算能打,带着两千东北兵守着八里桥,结果还是打不过贼寇,被打死了一半人,阿哈保都给打死了。
梁肯堂看到贼寇火器犀利,就让京营火器营去守八里桥营垒,结果没死几个人,火器营就跑了。
这让梁肯堂觉得一片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