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时辰到了,您起身吧。”
大观园正殿之前,赖大上前将贾琏给扶起来。
贾琏早就烦躁了,顿时扒着赖大起身,苦着脸一边揉腿一边道:“可算是完了老太太她们呢?”
“老太太她们回去歇着了。”
贾琏点点头,又问:“那大老爷呢?”
赖大回道:“老太太开始虽然很生气,经众人相劝,气已经消了大半,念大老爷年纪大了,吩咐人一个时辰之后就去叫起,这会子估计也已经回屋休息了。”
贾琏心下暗松了一口气,想来贾母对贾赦都不生气了,他这里应该也就没有什么大碍了吧。
想到这里,贾琏望了望四周,虽然灯火依旧明亮,但人已经不多了,便道:“这里你都收拾好了?”
赖大笑道:“哪儿能呢,这里里外外的东西,没有个两三日的功夫是不可能收拾妥的。我想这两日大家伙为了娘娘省亲的事都没休息好,我就让他们把贵重的东西先收拾号,然后除了值夜的人,全部让回去休息了,等明儿再收拾。”
贾琏摸着腿,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并道:“你考虑的是,是该让大家好好休息休息了。那这里的事就交给你,我先去看看大老爷。”
“是。”赖大回道。看着贾琏独自往外走去,心下有些感叹。
大老爷这一房真的不得老太太欢喜啊。琏二爷好歹也是荣国府嫡出的大公子,比不得宝二爷也就罢了,如今连东府里那位庶出的爷也远远赶不上了。两位爷随便出了点什么差错,必要闹得沸沸扬扬,满府尽知。可是此时,两府主子,却一个来看琏二爷的人都没有。
摇摇头,赖大最后对周围的人道:“大家伙都仔细着点,灯烛花火可不是闹着玩的!”然后便往后厨去了。
那里,有他给他小孙子预留下的一碟鹿肉包
“哎哟,你轻点!!”
贾赦从祠堂(非贾氏宗祠)出来,便被抬到他的东跨院。
“清哥儿那小兔崽子,这个仇若是不报,我誓不为人!”贾赦一边忍着烈酒敷在膝盖上的灼痛感,一边恶狠狠的道。
他已经很久没受过这种苦了,在祖宗画像面前,他也不敢偷懒,这一个时辰,当真让他够呛。
邢夫人和秋桐(贾赦的通房丫鬟)一边给贾赦敷药,一边劝道:“老爷还是罢了吧,你这是老太太罚的,再说,你不是也把清哥儿给打伤了吗?”
“你们知道个屁!”
邢夫人不说还好,一说贾赦更是怒从心头起。又不好将事情的真相说明,只得一边喘气,一边给自己顺气
“二爷到了!”丫鬟通报道。
一听说贾琏到了,贾赦满腹得不到发泄的怒气像是瞬间找到了最好的发泄点,大声道:“让他进来!”
贾琏惴惴的进屋,见贾赦阴沉着脸,而邢夫人等人都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便知贾赦心情极度不好。心中咯噔一声,连忙跪下请安,声音恭肃、害怕。
“该死的畜生,你还敢来见我!?”
贾琏听说,下意识的抬起头,就见一个茶杯泼洒着茶水向他飞过来,他急忙偏头闪避。可贾赦显然不是第一以茶杯掷人,准心很不错,瓷器茶杯还是在他额头留下一道红印,疼得他哎哟一声。
可是贾赦却不满足,大喝一声:“好啊,你还敢躲!”然后便跳着脚起身,不知从哪里抓来一根鸡毛掸子,批头盖脸就朝着贾琏打过去。
邢夫人等不明就里,只以为贾赦是受了气迁怒贾琏,都上前劝解。
可是贾赦之浑在两府是出了名的,又岂会听从妻妾的劝解?况且,他今晚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贾琏不但是全程参与者,而且还有两罪!
其罪一,见亲生父亲也就是他被贾清“欺负”而无动于衷。其罪二,在贾母面前没有替他辩白。
有了这两罪,贾赦收拾起贾琏还会心软吗?
噼里啪啦,结实的竹鸡毛掸子打的震耳响。
可怜贾琏,虽然来之前就预料到贾赦肯定会怪罪于他,但是他没料到的是,贾赦居然如此心狠意狠,竟似完全不念父子之情,如鞭笞一个奴才一般对他
此刻,除了双手护头,他并不能做什么。
贾清自然不知道贾琏因为他而被贾赦毒打。就算知道,估计也不会同情他。
懦弱和愚孝都不是错,错就错在,他领着贾赦一起,欺负到他头上来了!
可是不久前,他才大着脸到宁国府来借银子啊。
今晚的事,让原本觉得贾琏还堪一用的贾清再次打消引他为臂膀的打算。
闲话不多谈。贾清并未在黛玉房中久待,在把晴雯和紫鹃拿回来的十多个鹿肉小包子全部吃掉之后,就告辞正屋了。
虽然贾清不在乎俗礼,但是,深夜在黛玉房中久待,于黛玉名声有碍。毕竟,他们都不是亲兄妹。
第二日,准备长睡一觉的贾清在迷迷糊糊中被人叫醒。
“二爷,二爷,快醒醒。”
“别吵,我好困,让我再睡会!”
“二爷,不早了,辰时都快过了”
“哎呀,佩凤小宝贝你不乖哦,看我不打烂你的小屁屁”
察觉到有人在拉自己,贾清很不爽,一把抓住对方的手,将人裹进被子里,这是贾清的常用技能,早能做到梦中精准发出。
“咯咯咯咯咯咯。”
一连串娇俏的窃笑声让贾清意识到屋里人好像不少。
有一定防护意识的贾清恢复了一些清醒,掀开被子一看。嗯还好,虽然阵仗果然很大,但都是自己屋里的人。
他就说嘛,他的卧室不应该这么不安全。
“一大早你们这么整齐的杵在这里干什么,就为了偷看本二爷睡觉时倾城绝世的仙资?”
既然没有旁人,贾清戒备心一下,自然随意了,调笑众丫鬟。
可是马上从大屏风之后传出来的娇笑声让他明白,真的来外人了。
携鸾把佩凤从床上拉起来,一边解释道:“是鸳鸯姑娘来了。”
“哦?”贾清反应过来顿时道:“是鸳鸯姐姐来了,还不快请进来。”
一边让丫鬟们为自己更衣。
大家族里,奴才、丫鬟的地位完全是取决于主子的地位和宠幸程度的。这些年来,鸳鸯作为贾母身边最得力的丫鬟,在一定程度上,她已经可以代表贾母了。
一般的传话,是不需要鸳鸯过来了。她一出马,就表示比较正式了。
这也难怪自己屋里的丫鬟们这般郑重其事。
一会之后,鸳鸯被携鸾引进来,开口便笑道:“搅了二爷的好梦,是俾子的不是,还请二爷不要惩罚俾子才是。”
一双靓丽的眼睛,瞥向佩凤,笑意十足。
佩凤知道鸳鸯是在嘲笑她,无计可施,只得快步出门而去。
贾清是何人?如何见得有人在他的地盘上欺负他的人?因此笑呵呵的接话道:“鸳鸯姐姐放心,我可不敢打姐姐的小屁屁。”
贾清此话一出,屋子瞬间都安静了一下,然后才爆发出浓烈的娇笑声。
丫鬟们此刻对贾清佩服的五体投地,这种话居然敢当着鸳鸯本人的面说出来。佩凤笑得最得意,她停住了逃避的步伐,心道:哇,二爷好给力!
鸳鸯自是羞愤万分。原本只是为了嘲笑嘲笑贾清和佩凤,万万想不到,贾清居然如此不要脸。
她身边,可带着两个贾母院里的小丫鬟呢!
眼见贾清一副不知说错何话的无辜表情,鸳鸯对他这种无赖的样子恨的牙根痒痒。心中憋了一顿痛骂不能出口,更是让她心潮起伏。
好在这些年养成的好涵养,让她很快能控制住情绪,因此并不多言,冷哼一声道:“史家两位侯夫人到了,老太太让你过去拜见!”
说完转身便走,很有范!
“史家太太到了便到了,与我何干,干嘛让我去见啊哎,你别走啊!”
贾清还在埋汰,可惜鸳鸯根本就不理会。
“二爷,鸳鸯姐姐是不是生气了?”
佩凤些微担心。贾清瞪了她一眼道:“还不是为了帮你!”
佩凤噘起小嘴,显然不是很赞同这个观点。
携鸾道:“二爷还是快收拾收拾过去吧,顺便给鸳鸯姑娘赔个不是。”
“我有错吗?”贾清虽然撇撇嘴,但还是抬腿欲追。
“二爷,您还没洗漱呢!”
贾清站住,见自己的丫鬟们端着整整齐齐的洗漱用具站着,不忍浪费她们的劳动成果,就随便洗了两把脸,又用青盐简单擦了擦牙,便追了出去。
鸳鸯并未走多远,贾清出门不过转过一道走廊就追上了她。
“鸳鸯姐姐”
“鸳鸯姐姐你不是真的生气了吧?我真的不是真心要打姐姐你的小”
“你住嘴!”鸳鸯转过身来怒视贾清:“清二爷,你太过分了!”
贾清挠挠头,见鸳鸯旁边的两个小丫鬟笑得很开心,便“怒斥”道:“你们真的很过分呢,居然敢嘲笑温柔善良的鸳鸯姐姐,现在鸳鸯姐姐生气了,你们该当何罪?”
又转而对鸳鸯道:“她们都是老太太屋里的丫鬟吧?这样就好,鸳鸯姐姐你也不要客气,多准备几双小号的鞋给她们穿穿,以报今日一笑之仇!”
鸳鸯认真瞅了贾清两眼,才道:“二爷,我们不过是奴婢,当不得二爷如此戏弄。”
贾清正色道:“鸳鸯姐姐,你这不对啊,你都可以调笑我,怎么就不允许我取笑取笑姐姐你?这不公平啊。”
鸳鸯顿时语塞,见贾清眼中渐露得意之色,又道:“就算是说笑,那你也不能什么都说啊,那样的话怎么能随便对人说呢!”
“我没有随便对人说啊,这样的话,我都是只对我喜欢的人说的。我不喜欢的,就算让我打那我也不愿意啊,你想,万一再遇上个那啥的,是吧,那多磕碜人啊。”
贾清以手做了个肥圆的形状。
“你无赖!”
鸳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认输。
又走了几步,贾清再次腆着脸问道:“鸳鸯姐姐,老祖宗为什么要让我去拜见那两位侯夫人啊?还劳动姐姐你的大驾。”
鸳鸯道:“是两位夫人点名要见二爷您,所以老太太便吩咐我过来请二爷。”
“哦。”
贾清想了想,实在不知道他和这两位有何交情,还点名要见他。
莫非是史家要择婿,所以派两位夫人过来瞧瞧他的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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