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九黎想的太简单了,按照大明的科举制度,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考进士。除了国子监的监生,只有各省的举人可以参考进士。
可现在别说举人,就是一个大明官方认可的秀才都没有,于是朝廷连开三年秋闱甄选举人,大明的第一场会试三年之后才能举行。
对此次科举蠢蠢欲动的可不只有袁九黎一个人,书院的学生同样如此。犹豫的则是书院里的先生,他们不知道该不该让书院的学生下场,认为这事关书院的生死存亡。
大明的科举制度简直是在挖书院的墙角,中了举人自不必说,如果中了秀才是要在户籍所在地的府学或者县学中入学的,虽然不用日日上课,但是要常常接受监督考核,不然这秀才的功名很有可能不保。
如果那些优秀的学生都考上了秀才,回到了原籍,这书院怕是不用再办了。几个一筹莫展的的老头,再次围住的马度的办公桌,这次却是好言相问找他拿主意。
马度的回答很坚定,“考!为什么不考!几位觉得是自己教的不好,还是书院的学生太差,比不过人家?”
“老夫对学生们尽心竭力,书院的学生虽然说顽皮一些,可对于学问却不曾有半点的懈怠,别看他们年轻,很多年长的读书人远不如他们,能与书院的学生同场较技的人不多。”
朱升下意识的看了一下袁九黎,大明的能读书识字的人仔细搜罗一下不算少,可稍微有点水平的都早就被老朱拉了壮丁,剩下多的大多数是袁九黎这样的歪瓜裂枣,不然书院的历次入学考试中,也不会被年轻的学子拔了头筹。
陶安道:“也正是因此才担心,到时候学生全都回了府学县学,书院怎么办?
“哎呀,陶先生,您怎么也问这样的话,您可是做过实务的。您觉得以朝廷的办事效率,这样一个庞大的教育体系哪里是那么容易建的起来的。京畿的府学县学都还没影儿呢,更不用说其他的州县了。就算把房子盖起来了,教谕、教授到哪儿去找,书院那么好的待遇都还找不到学识高人品好的先生。我想只要学生考上了,不用咱们请示朝廷自会主动的拿出章程,免了书院和学生的后顾之忧。”
老朱不太喜欢读书人,可对培养读书人却不遗余力,不然谁给他老朱家治理天下呢,如果不好用的话,杀掉了再接着培养就是。
朱升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老夫久不在朝堂心思都不灵光了,以皇上对人才的重视,怎么可能忘了书院,更何况这是皇家书院。咱们要是不亮一下真章堵住外人的嘴,皇上也不好置法度不顾,对书院另眼相待。”
宋克笑道:“还是允升先生看的明白,这下子老夫就放心了,我等只要好生教授学生,便不用担心什么后顾之忧。”
马度摇头打趣道:“大舅哥你没当过官儿,眼界就是太小了点。干脆让朝廷录取的进士都变成书院的学生,这科举以后就可以废了!”
如果是在明朝的中后期,马度绝不敢说这样的大话,可现在大明的文教只是从蒙元手里接过来的烂摊子,从那些来应考的读书人的就可以看得出来,水平普遍不高。
书院有财力有师资,尤其是先生即参与制定科举制度,又熟悉朝廷政策,想在最开始科举中大放异彩很容易,然后会吸引更多优秀的学子,书院的学生终将成为科场的主力。
当老朱这个务实的皇帝发现书院的学生更好用时候,科举存在便再没多大意义,他能废了宰相一样能废了科举,学院制终将替代科举制。
这个过程也许有点长,马度现在也是随口一说,几个老头却不淡定了。罗复仁激动一下子捂住马度的嘴,“别胡说八道当心招祸!”
朱升用手指敲着桌子,一脸认真的道:“你小子这么大野心,是要开宗立派做万世师表吗?”
马度拿下罗复仁的手,“晚辈哪有那么大的野心,不过是想把爷爷的学问传下去,不至断绝。说到能开宗立派做流芳千古的人师还得看几位先生的,晚辈愿出钱出力鼎立相助!”他说完就一脸严肃的冲着几个老头深深一揖。
名利迷人眼哪,几个老头贪财却更好名,听马度这么说,虽然嘴上斥责他满口胡柴,可一张张的老脸却笑成了菊花,一个个心满意足笑呵呵的走了。
马度长出一口气,谁知刚刚一坐定薄启的老脸突然出现在窗户边上,吓了他一大跳。
薄启嘿嘿的笑道:“嘿嘿,做了坏事果然心虚。”
“我光明正大,有什么好心虚的,倒是你在这里偷偷摸摸的不像是个好人。”
“也就那几个老头被虚名迷了眼才被你哄得团团转,老夫知道你从骨子里面就看不上儒家那一套!”
“别胡说八道,不然几个老头听见了定然要找我的麻烦。”
薄启嘿嘿的笑道:“不让我说也可以,你也要帮着老夫开宗立派做万世师表,毕竟咱们才是一路人!”
袁九黎即将开始的科举之路做足了准备,几个老先生给那些准备下场应试的学生做考前复习,他也打着监督的名义跟着旁听。白天给学生上课,到了晚上还要看书看到深夜,那劲头比学生还要用大。
明天就要去参加人生中的第一场科举,他早早的向山长请了假,在家里的打点行装。从晾衣杆上拿下洗的雪白的小裤,他凑到口鼻上嗅了嗅,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在嘴里咂摸了两下,还好没有辣味儿,只有淡淡的肥皂的香气。
前一段时间不知道哪个坏透了的学生,半夜跑到他家的院子里把泡了辣椒的清水摸在他晾晒的小裤上,让他又遭受了一次非人的折磨。
那个学生被找到了,是一个在食堂里浪费粮食被他责罚的家伙。朱升气得要开除他,可袁九黎却不得不为夹着腿为那学生求情,谁叫那学生的爷爷和爹爹都是国公,而且还是皇上重外甥,他得罪不起呀!
帮袁九黎收拾东西的老妻看得直恶心,“你这是在做啥?”
袁九黎回过头来道:“你懂个啥,这次对我很重要,不能有半点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