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英这个名字,马度在平江时就听张士诚夫妇提过一次,后面也陆陆续续的听人提及过多次,反正是个名医,没有想到会成了宫中御医。
这个名医跟马度想的大不一样,一副饱经风霜的面孔,看起来更像是个游方郎中。虽然是名医,可却没有半点名医的架子,问诊的时候啰嗦的像个妇人,事无巨细的都要问一问,连妥懽帖睦尔的父母情况都要询问。
反倒是妥懽帖睦尔被他问的不耐烦了,还好马度这里有妥懽帖睦尔的医案,楼英仔细的一页页的看完,才道:“侯爷诊断的没错,确实是消渴症!”
能有这样的的耐心和谨慎,定是个好医生,不过他要是开医馆的话八成要亏本。马度道:“时辰不早了,那就请楼太医给开方子吧。”
楼英写好了方子,还拿到马度跟前请他指正,只能说他找错人了,马度连药方的君臣佐使都不懂,可指正不了什么,直接让人拿去抓药煎药。
马度总算见到中医的神奇了,一碗汤药下肚,只过了大约半中柱香的时间,妥懽帖睦尔便道:“咦,真是有效,本公觉得胸口似乎没那么烧了。楼太医真是神医,比马侯那些遭罪的法子好用多了。”
楼英却连连摆手,“顺命公可不敢这么说,卑职的医术不及侯爷万一,是药三分毒,吃多了可没好处,以食代药方见侯爷真章。”
虽然不知道楼英为什么这么说,马度为了能够以疾病拿捏妥懽帖睦尔,便道:“听到没有,你明天就老老实实的接着吃莴苣叶吧。”
楼英拱拱手道:“卑职这就回城了,等这几副药吃完了,再来给顺命公看诊。咦?侯爷伤到腰了?”
“正是,昨天帮人抬棺不小心扭了一下。”马度面上平静心中却惊讶,这楼英根本就没有给他把脉竟能诊断的出来,后来才知道他竟然是从马度耳朵上的一个红点看出来的。
“侯爷施针不便,如果侯爷不嫌弃的话就让卑职来施针吧。”
“最好不过,麻烦楼太医了!”马度下意识的要去掀袍子,谁知楼英却拿着银针在一下子就扎在他耳朵的脆骨上,只一下便抽走了,效果立竿见影马度立刻感觉腰间松快了许多,腰疼却扎耳朵,中医果然有神奇之处。
这楼英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马度对他立刻热络了许多,少了后世带来的药剂,马度的水平可是打了个大折扣,在这个医疗资源匮乏的时代,还有比拥有一个神医朋友更重要的事情吗?既然关乎性命,那这个楼英在他心里,那就和老朱一样的重要。
面对马度的热络,楼英显然有点受宠若惊,早就听说这位侯爷有生死人肉白骨的本事,连肠痈之症都能治,他可是慕名已久。
他闲云野鹤的惯了,此次应召来做御医,并非是为了高官厚禄,一是为了博览宫中的医书,二则是想着结识马度找机会讨教一番。
只是刚入应天就听说马度在城中杀人放火的事情吓了楼英一大跳,而且学医者大多敝帚自珍,傍身秘技绝不会轻易示人,刚才便没有开口请教,马度突然对他这般的热络不由得有些意外。
“楼太医有时间常来书院坐坐!”
马车行出去了几十步远,依旧能听见那位年轻的显贵热情的声音,楼英只好把脑袋伸出窗外拱手示意,心道:“真是个奇怪的人!”
对于马度把妥懽帖睦尔弄到书院的事情,书院的先生有些反对,尤其是朱升和陶安两个人,原因无他尴尬而已。
后世人突然发现从前的老板破产了和自己到了同一个公司上班,可能有些唏嘘感慨,也许还有幸灾乐祸的,叫你当年扣我工资遭报应了吧。
古人显然不这么想,朱升和陶安都考取过元朝的文凭,还都做过元朝的官职,虽然没有跟妥懽帖睦尔打过照面,但是毕竟是旧主,总觉得心里头不得劲。
陶安拿手指敲着桌子,“你小子把他弄进来算怎么回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让我俩如何是好。”老狐狸朱升在一旁点头不语,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马度嗤之以鼻,“请容晚辈说句实在话,两位老先生也太高看自己了,朱先生您当年在元廷最高不过是个池州学政,只当了三年就挂冠而去。
陶先生你当年好像当过什么书院的山长是吧,您要是不说晚辈还真不知道这竟然是个官儿。蒙元的王公贵族一大堆,光丞相就多的数不过来,顺命公会知道两位是谁?请你们不要自作多情了。”
见两个老家伙掩面而去,马度心情立刻舒畅了许多,终于在交锋中赢了老狐狸一把。
不满意的不光是他们俩,妥懽帖睦尔对目前的生活也很不满意,他愤怒的冲到办公室,把他的中午饭摔到马度的面前,漂亮的青瓷盘子掉在地上摔成了八瓣,滴溜溜的声音清脆悦耳。
妥懽帖睦尔的声音却难听的要死,他拎着马度的衣领子,大声的吼叫:“我又不是羊,为什么每天要吃草,我真是受够了这样的日子了,我快饿死了!我要吃肉!我要喝奶!我要女人!”
正逢阳春四月百花齐放,这个季节可是糖尿病人的福音,马度给妥懽帖睦尔做的菜谱是这样的,早餐糙面蒸槐花和一小杯酸奶,中午是糙面蒸榆钱和一小块瘦羊肉,晚上是糙面蒸构树花和一小块蜂胶。
即使这样的食物数量也有限,吃了一辈子牛羊肉的妥懽帖睦尔当然不习惯,再加上糖尿病人很容易就饥饿,每天对妥懽帖睦尔来说都是煎熬。
看着愤怒的妥懽帖睦尔,马度冷笑着一个个掰开他的胖手指,“看你这精神头,病似乎好了呢,力气也大的很,都快把我的脖子勒断了,既然如此我这里可有好吃的给你。”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罐子,取出一块冰糖递到妥懽帖睦尔的嘴边,他大声的嘶吼着:“张开嘴!吃呀!吃呀!为什么不吃!”他愤怒的把冰糖扔在妥懽帖睦尔身上。
妥懽帖睦尔的气焰一下子就被压下去了,“你说过这东西对别人是蜜糖,对我来说就是毒药!”
“呵……原来你还知道好歹,你知道吗!为了给你钩槐花我家的仆役摔断了腿,给你取蜂胶他们被蜜蜂蛰成了猪头……想要痛痛快快的死就赶紧的回城里,那里有美酒美食还有你的娇妻美妾,滚!赶紧的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