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碗酒下肚,气氛立刻热烈起来,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顺便回忆一下往昔峥嵘,一时间君臣尽欢。这样的场面也就只有洪武初年才能看得见,能看一眼就少一眼,再过十年怕是另外一番情景。
当然也有不开心的,比如妥懽帖睦尔一个人闷头喝酒,反正是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凑过去跟他对饮,李善长离他最近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有朱标不怕忌讳与他喝了一杯。
宫廷酒宴光喝酒自然是不行的,娱乐活动也是少不了,老朱没有像妥懽帖睦尔那样的闲情雅趣养舞姬。他到底是马上取天下的皇帝,不看娇弱的美人舞蹈,倒是爱看抠脚大汉舞刀。
一个个粗坯大汉轮番的上场展示武艺,当众人鼓掌叫好的时候,马度却在翻白眼,真想说都是什么玩意儿。
这些杀人如麻的武将,大多都是野路子出身没练过什么套路,别说耍个眼花缭乱的刀花,连个跟头都不会翻,就听见他们扯着嗓子瞎喊了。这样些战场上常用的招式,马度不怀疑它们的威力,可要说到观赏性还不如街头卖艺的。
看完大汉舞刀,又耍起了投壶,投壶的游戏可是流行很久了,唐朝已经到了极致,宋元时都还在宫廷盛行,到了清朝时就彻底衰落了。
老朱难得大方起来,拿出几件东西做悬红,众人的积极性一下子提高起来,妥懽帖睦尔除外,因为老朱拿出来的几样东西他看着挺眼熟的,让他好不心伤。唯一值得庆幸的,到现在都还没有哪个人来找他的麻烦让他难堪出丑。
沐英对马度说:“一起去玩一轮如何,赢了还有皇上的奖赏。”
“算了!有老常在,哪里还有旁人的份。”
投壶是从射箭演化而来,老常是大明狙神,有他在别人只能做陪玩。然而事实却让他大跌眼睛,一连四轮胜者分别是大病初愈的陶安,手无缚鸡之力的刘基,半醉半醒的汪广洋和老眼昏花的宋濂。
看来投壶果然是文人雅士玩东西,大老粗们显然不行,一支未中者比比皆是。明明是武将开的庆功宴,好东西却全都让文臣给赢了。
老朱的桌子上只剩下一颗鸽子卵大小的红宝石,通红如血,算是几样物品中最贵的。老朱对赢了东西的四人道:“东西四位爱卿可不能白拿,尔等每人吟一手诗来助兴,谁的诗最好,这红宝石就赏给谁,诸位臣工都可以参与。”
宝石有价,皇帝的赏识却是无价,这可是露脸的大好机会,人人摩拳擦掌。看旁边的沐英皱着眉头嘴里嘀嘀咕咕,马度问他,“你也会吟诗?”
“谁说不会,我自幼也是跟着娘娘读过书的。”
马度肚子里也有存货,而且都是好货,只是他的水平在哪里摆着呢,吟出来怕是也没有人信。
老朱对陶安道:“陶卿先来吧!”
陶安苦着脸道:“陛下抬举微臣了,微臣又不是曹子建,没有七步成诗的本事。前日倒有一篇新作,可供大家品鉴!”
老朱点点头,“好,那就这首!”
陶安深吸一口气,“饮水味吾易,秋江易让清。寒初身欲蛰,病后发重生。乞米亲书帖,淹菹未满罂。高天风露洁,庭菊晚含英。”
诗刚一念完,众文官有人高声叫好,武将这边没什么动静,估计大多数人是听不懂。沐英咂咂嘴道:“我还是算了吧,估计也就只有徐叔和思本跟他们比上一比。”
马度问他,“徐大哥和思本很会作诗吗?”徐达他是知道的常常手不离卷,至于李文忠倒是没听过,和他在草原上跑了一圈,也不曾见他碰过书本。
“那是自然,思本最有急才。”
老朱见武将这边没动静,又看向文官那边,“刘先生该你了!”
刘基起身道:“微臣这首是前些时候听闻兰州报捷时所做。”他一请嗓子道:“清和天气雨晴时,枯草黄花夹路歧。万里玉关驰露布……衰老自惭补报,叨陪仪凤侍瑶池。”
刘基话音刚落,就见坐在对面的李文忠突然站了起来,只听他铿锵有力的道:“文列东来武列西,而今不必苦予题。江南富贵君游尽,塞北风霜我自知。拔发结缰牵战马,拆衣抽线补旌旗。雄师百万临城下,何用先生半句诗!”
此诗一出全场皆静,然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还包括被李文忠怼了的刘基。这首诗辞藻平实,人人都听得明白,可谓是道尽了征战之苦,尤其是场中武将感同深受,拼命叫好鼓掌,更难得的是这一份李文忠急才。
“太好了!”沐英拼命的鼓掌,“这颗宝石保儿哥拿定了,回头我就问他要来,做成首饰明年给娘娘做寿礼。”
有李文忠这首诗在,老朱只要脑子不抽风,自然会把宝石给他,这是对北伐将士慰藉,更何况这本来就是武将办的庆功宴,要是好东西都被文官拿走,就太不合适了。
刘基冲着老朱拱拱手,“李将军急才,微臣不如也!”这个时候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文官,要来念酸诗争这颗宝石。
“哈哈……”自己的外甥如此长脸,老朱当然高兴,正要伸手招李文忠过来。
谁知这个时候突然一声轻呼,只见大殿的西南角有一个人突然窜了起来,正睛一瞧不是正是他那位素来操蛋的小舅子,老朱皱眉问道:“玄重,你也要作诗吗?”
一旁的沐英见马度突然起身,略微惊讶然后露出喜色轻声的道:“玄重我就知道你行的,帮我把宝石从思本手里抢过来,他向来抠门不一定会给我,这是谁的手!”
沐英这才看见,马度的案几下面伸出一只小手正在摸桌子上的食物,他一歪脑袋就看见桌子下面朱小五嘴里一边吃着,还一边伸手摸桌子上的东西。
马度看看桌子底下已经有不少骨头,这小王八蛋什么时候钻过来了,难怪自己刚才撕了一只鸡腿,吃了两口就不见了。
朱小五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吐吐舌头笑着做求饶状,“舅舅,文英哥,不要让父皇母后知道,不然我明天又要挨揍了。”
马度这边有些偏僻,灯光也十分昏暗,他都没有注意伸到桌子上的手,老朱更看不到了,大声问:“玄重,你也要作诗吗?”
马度一抬头,“作,作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