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对方服软,杨麟内心一喜,拱手回礼,大家重新回坐之后说道:“救兵如同救火,这,这我当然知道,但打仗除了拼的是将帅韬略,阵法之娴熟,将士之勇敢外,我认为更拼的是钱粮啊。
这次四省总督王大人派钱邦芑钱大人为监军,通过钱大人保证义勇军上上下下忠于朝廷,忠于我大明。
通过范大人保证我义勇军军需无虞,保证我将士无后顾之忧。
两位大人,王大人用意是否如此?”
两人对视一眼,连忙站起,连声不敢当。
杨麟示意大家坐下,笑道:“两位大人不要过谦,我事先就说我们要坦诚相待,同舟共济,荣辱与共,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希望如此而已。
打仗打的是钱,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想四省总督王大人目前缺的是粮草,我义勇军同样缺的是粮草。
蓬州、巴州受土暴子祸乱,连年战乱不已,流民甚多,虽然本官通过官屯,军屯,民屯安置流民,地方是安定下来了,但连年战乱,民心未完全稳定,老百姓根本不能安居乐业。
广安州、南充县刚刚光复,地方未稳,地方上还有一些流寇残余兵勇,一些土匪需要剿灭一些奸猾之徒正在观望,伺机卷土重来,官府这几个月正在建立基层组织,正在安置流民,进行屯耕,正在推行新政。
再加上现在正值春耕,实在不宜大规模的动用兵马,若是如此,顺庆、达州两地必然民情不稳啊。
若是将来流寇大举反攻,我顺庆可能不保啊。”
钱邦芑按住心中的不满,拱手道:“大人,你说的这是都是正道,你说的都不错。但事急从权,战情危急,再加上四省总督严令大人督率所部顺流而下,以夹击重庆之流寇啊。”
杨麟笑道:“钱大人,你不要激动,我说不宜大规模用兵,并不是说不能用兵。
再说了马乾马巡抚,曾英副将号称拥兵十万,虽然十万有所夸张,但无论如何三万还是有的。
马乾巡抚,曾英将军刚刚占领重庆,所部士气正旺,而我义勇军满打满算不过五千余人,还要守住如此大的地盘。
派兵夹攻张文秀,我力所不逮,但若派出偏师骚扰骚扰,如此也未尝不可。”
钱邦芑想了想,点头道:“大人所言不错,现在局势变化,老夫料四省总督王应熊王大人,曾英将军也是这个意思啊。”
杨麟笑道:“既然如此,我只要声势搞大一点,派出一支奇兵让流寇感到川北的威胁,如此牵制目标就达到了啊。”
钱邦芑点了点头,拱手道:“你啊,你不早说,如果你早说的话,老夫怎么会与你争辩呢?”
杨麟笑了笑,拱手告罪,当即说出自己计谋,那就是派出水军营、龙之帧的步军第3营、马潮骑兵营顺流而下,水陆并进,虚张声势,以攻打合州为名,牵制张文秀大军。
经过月余功夫,从军中各营,各地码头征集了数百多常年生活在嘉陵江边水性极佳的青壮之士,水军营在十天前正式成军。
水军可以说是杨麟心血之所在,为了组建水军可以说不遗余力,杨麟将缴获的宝贵弗朗机炮,虎蹲炮都安在战舰上,以保证战舰的威力。
过去由于军中火炮较少,有的战舰才安装一门,最多的才安装两门虎蹲炮,这次共缴获了流寇20门弗朗机炮,杨麟将其全部按在飞虎战舰上面。
由于飞虎战舰太小,并且是单层甲板,不可能像海船那样在战舰的两侧装上火炮,只是在舰首舰尾各按1门佛朗机炮,在战舰两侧各安3门虎蹲炮。
佛朗机炮通过炮架可以呈现90度转动,以对远处敌人进行炮击。
考虑到虎蹲炮为前装炮,发射速度非常慢,杨麟计划在未来将舰首舰尾的佛朗机炮改装成大号佛朗机炮,将两侧的虎蹲炮改装成3号佛朗机炮。
佛朗机炮属于典型的后装炮,先将弹药放入子铳中,发射的时候,将子铳装入母铳中,点燃火绳就可,如此简单一换装,发射速度提高一倍以上。
除此之外,战舰上还配备10支鸟铳,数枝火箭,数桶震天雷,以射杀近距离的目标。
目前义勇军共有两个炮艇大队,每个大队有五艘飞虎战舰,如此共有十艘飞虎战舰。
义勇军水军还有2个舢板船大队,每个大队约10艘舢板船。
舢板船长约七米,宽约两米半,两侧各有五根船桨,共有四门虎蹲炮,船上设船长一人舵手一人,与水手10人。(湘军年舢板船就按了四门小型火炮)
考虑到发射速度,在未来舢板船上的虎蹲炮也将改换成3号佛朗机炮。
除了两个炮艇大队,两个舢板船大队之外,水军还有一个运输大队,共有大小快船20余艘,每艘船有船长1人,水手4人,可以装载50担粮草,以保证大军军需。
听到这次不过派出一营步军、一营水军、一营骑兵,这让钱邦芑实在受不了,认为兵力太少,难以牵制住对方。
几经解释,在杨麟保证定当攻占合州之后,钱邦芑虽然颇为不信,但没有再说什么。
当天晚上杨麟设宴款待钱邦芑、范文光等人,桌上八人,八菜一汤,看着端上来的东西,钱邦芑不由得暗自皱眉。
最先是一碗虎肉,杨麟介绍这是一个月前一营将士们外出打猎捕获的,都烘干作为军粮。
十天前樊把总带了二十斤来,今天钱邦芑、范文光来了,特的令厨房煮了五斤。
在古代虎肉可是宝贝,这次来川北钱邦芑、范文光在路上也遇到猛虎,但现在看到第一道菜居然是虎肉,连连称奇,特别是范文光,更是连声称赞这一营把总是虎将。
杨麟呵呵笑了笑,摇头道:“范兄过奖了,如果打死老虎都是虎将的话,我想各营兄弟都会非常骄狂的。
这几年天灾不断,气候异常,川北老虎众多,这一年年下来义勇军打死的老虎大大小小有三十来头。”
范文光最初不信,在杨麟承诺到时候给两人各搞一张虎皮,做成大衣冬天穿。
范文光连声表示感谢,而钱邦芑则板着脸认为礼物太贵重了,无论如何要花钱购买。
杨麟做中介,两人各花十两银子从护卫营买了两张老虎皮。
接着,上来的是野熊肉,当杨麟将一个熊掌夹在钱邦芑、范文光碗里的时候,钱邦芑虽然双眼放着精光,但还是连连摇头道:“汝贞啊,你热忱非常不错,但,但现在连年天灾,再加上流寇土暴子作乱,老百姓衣不蔽体,你请我们吃熊掌,这,这真的不好吧。”
旁边顺庆府同知赵司炫笑道:“监军大人万勿见怪,别的地方天灾不断,将士们生活艰难,但参将大人带兵有方,看到深山老林之中飞禽走兽甚多,各营将士多进山围剿。
这野熊什么的,应该是将士们进山打的,又不是拿钱到外面买的啊。”
旁边史谨宸瘪了瘪嘴,说道:“杨参将如何带兵打仗老夫没有亲眼所见,但义勇军生活确实与其他各部不一样。
义勇军将士隔三差五的进山打猎,这虎肉、熊肉、鹿肉什么的,每个月将士们都要吃几顿。
义勇军各大队时不时下河摸鱼,不但鲫鱼鲤鱼什么的,就连河中螃蟹、河蚌什么的全都摸起来,放上盐巴后用火烧起吃。
过去老夫看各个兵营的将士一个个廋骨嶙峋的,但义勇军将士则不这样,一个个都壮实得很啊。”
钱邦芑则一个劲抱怨这种山珍野味太多了,吃这些东西太浪费了。
而范文光连连称气,一个劲夸奖杨麟带兵有方。
史谨宸笑逐颜开,暗地里琢磨如何告刁状。
而杨麟则显得非常坦然,什么叫浪费,那种吃不完剩下来倒掉的才是浪费,自己每桌不过四荤四素一汤,桌上剩余有限,这怎么叫浪费呢?
大家各怀心思离开饭桌,饱吃之后,史谨宸琢磨着如何拦住钱邦芑,告刁状。
史谨宸自告奋勇的将钱邦芑、范文光送进官舍之后,看了看左右没人,史谨宸叹息道:“两位大人,席间你也看到了,这个杨麟飞扬跋扈,根本不将我们这些大明科举出来官员放在眼里。
现在赵司炫已经被治得服服帖帖的,唯独老夫看不惯杨麟如此做派,简直少人得志,得意忘形啊。”
钱邦芑想了想,摇头道:“唉,人家少年英雄,也是在所难免啊。
率领一支孤军一年不到的时间打下十余个州县,对大明还是有功劳的啊。”
史谨宸摇头道:“大人,不可否认这杨麟带兵打仗还是有功劳的,但其为人跋扈,花钱如流水,你作为监军可要管一管啊。”
钱邦芑呵呵笑了笑,摇头道:“史大人,这,这怎么可能?可能顺庆府钱粮比别的地方多了一点,但现在天灾不断,又怎么能够花钱如流水吗?”
史谨宸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接过仆人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道:“大人,你若不信,那天抽空你去问问,看是不是这样。
义勇军现在扩军到五千,除了俘虏或者排除异己整编其他各路兵马外,剩余的多是招募而来。
每人安家费10两银子,一个普通兵丁最初月俸1两银子,三个月转正考核合格之后是1两5钱银子,这没有什么。
但杨麟在这基础上还增加什么下士、中士、上士的等级。
下士月俸2两,中士2两5钱,上士3两银子,边兵最高也3两纹银啊,如此高的俸禄实在太匪夷所思了啊。
除此之外,军中官员俸禄也普遍非常搞。
小队长,也就是军中小旗,月俸2两到3两银子
中队长,也就是总旗,月俸4到5两;
大队长也就是军中百总,月俸6到7两;
营长,也就是军中把总月俸8到12两;
每个兵丁,都要人担保,每年家里可减少一人丁赋,补助5斗粮食。
你看看,这些可比其他募兵高了很多,这些都不说,毕竟这些钱财大多数进了士兵手里。
除了这些,每个营每月还有50两白银的办公费,由营长与帮办自由支配,每月由帮办整理向内部通报,杨麟每季度查账一次。
大人,现在连乱战乱,各部军饷短缺,你看看杨麟这个人,将民脂民膏用来干什么啊?”
钱邦芑想了想,摇头道:“带兵之道,老夫是外行,不过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杨麟如此做,我们也很难怪罪他啊。”
史谨宸点了点头,说道:“大人,话虽如此,但杨麟毕竟年轻,我们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
依老夫观察,这个杨麟毕竟是副榜举人出身,为人还算忠义,但就是刚愎自负,若我们不好好规劝,将来定然为祸甚深啊。
现在是仗,按理说重赏将士没什么,但除了重赏军队之外,杨麟更是对衙门衙役颇为优厚。
衙役正俸是6两6钱银子一年,这个朝廷早有规定,现在杨麟美其名曰考成法,规范衙门收费,将这些收费所得全部奖赏给衙役。
这还是明面上的,收入最高的捕快,每年能拿到四十余两纹银,收入最低的牢狱衙役,每年收获也超过二十余两。
还有,各房书办,各乡乡长,每年都有四五十两纹银,这明显违背大明祖制啊。
还有,知县朝廷规制每年俸禄为108担粮食,杨麟除了给这样多粮食之外,每人每年还有100两纹银的办公费,还有100两纹银的考成费用,简单一改变,知县每年开销足足增加了三倍多,每年能够拿两百五十两银子啊。
知县如此,县丞、主薄什么的也是如此啊,县丞、主薄每年办公费有50两纹银,考成费有50余两,如此下来,也增加了两倍多啊。
大人,杨麟年轻气盛,老夫劝诫他又不听,动不动就是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大人,要知道这是违背祖制啊。”
一句违背祖制,钱邦芑脸色非常难看,长叹一声,表示自己将来要找杨麟好好谈谈这事。
看到终于有结果,史谨宸起身告辞,望着远去的背影,钱邦芑长叹道:“老夫观杨麟这个人不是什么坏人,但年少气盛啊,年少轻狂,根本不知道其中厉害关系啊。
自大明建立以来,官员俸禄早有定例,杨麟胆大妄为居然改变祖制,这,这实在匪夷所思了啊。”
范文光站起来,来回渡了几步,停下来说道:“钱御史啊,这义勇军,这顺庆府与其他地方不同,与我大明其他统治区域完全隔绝。
这义勇军乃杨麟一手建立的,毫无疑问只听杨麟一个人号令的。
这顺庆府为义勇军所光复的,大小官员都是杨麟一人任命的。
这次我们奉四省总督王应熊王大人之命来到义勇军,就是让杨麟率领所部顺流而下攻打重庆府,就是督促杨麟率领义勇军攻打大西军。
杨麟大手大脚的花钱,这些事情慢慢给他讲,免得双方一言不合关系搞僵了。”
钱邦芑点了点头,长叹道:“唉,为今之计,只有如此吧。”
而此时杨麟正躺在躺椅上,琢磨着钱邦芑、范文光的表现,琢磨将来可能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