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少监是欺我年少,不知朝堂之事吧?”,李承绩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不满道:“如今谁人不知?朝堂中北院式微。马都承就算有心复位,也要有人帮衬才是。”。以当前李世昌的权势,根本没人敢与其相悖。
就是那些中间派的朝官,也得掂量一二。
更何况马合木特拜等人,都是回教徒。那些中间派的朝官,则多是军中的葛逻禄人,与皇族有关系的契丹人,以及大黄室韦、奚的、乌古里、普速完等部族人。
在宗教信仰上,和回教徒是南辕北辙。
由于特殊的身份,使得他们无论倒向哪一边,都是极不明智的。因此两不相帮,才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这样一分析,马合木特拜根本找不到帮手。李承绩也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才觉得张钛铭在糊弄自己,生气不已。
“人为财死,鸟为食忙!只要马都承拿得出足够的钱财,自有人出面帮衬。更何况,朝堂上的事儿,并没有面上那么简单。想大辽朝中,契丹、汉人朝官之数,十有六七。而回回朝官,仅有十之二三。
但马都承执掌北枢密院多年,竟少有逊于南枢密院之时。其中除了马都承手腕了得外,还有一样东西,必不可少!”。
“圣宠?!”,李承绩马上接话道。
张钛铭点了点头,应声道:“只要圣宠犹在,复位指日可待。”。“但姆拉帝力折辱公主,污蔑朝廷重臣。虽在马都承的陈情
下,暂且保命。但如此一来,马都承也失了圣宠吧?”。
张钛铭摇了摇头,像是做了某种决定般,沉声道:“此事关系重大!若老夫据实相告,贤侄能否给老夫一个承诺?”。称呼上,已从直呼其名,转到了贤侄。
关系上,也拉近了不少。
李承绩并未介意,应声道:“张伯父但说无妨。”。既然张钛铭都主动示好了,李承绩也不好不知礼数。反正以他的辈分,喊一声张伯父,也不吃亏。
听到这话,张钛铭的目光中,瞬时闪过一抹神采。便像回忆起某件久远的往事似的,出声道:“旧岁圣上春狩,马都承在京都留守。浑忽公主,夜入都承府。”。
说到这里,脸色不自觉的阴沉了几分。
“夜入都承府?”,李承绩呢喃道。以浑忽公主的身份,夜入都承府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带着圣上的旨意,二是为了见姆拉帝力。因为浑忽公主曾对姆拉帝力芳心暗许,可能性极大。但是考虑到姆拉帝力被流放达林库尔,这种可能性又微乎其微。
那么,只有第一种可能了。
只是到底带了什么旨意,才让浑忽公主选在夜里?
想到这,李承绩本能的感觉到,内里含了某种事关重大的隐秘。
“据说公主与马都承闭门相谈,似乎和婚事有关。”,张钛铭的语气中,带着微不可查的冷意。
“婚事?!”,李承绩有些疑惑不解。
“马府男丁双十有一,女眷十之又七。但成年又无婚配者,男丁仅有一人,女眷仅有两人···”,而公主既然与马合木特拜商量婚事,那么定然与自己有关。
毕竟当今圣上,只有浑忽这一个公主。
再这么推断下去,李承绩的神色也郑重起来。最后更是瞪着双眼,难以置信道:“姆拉帝力!”。
张钛铭咬紧牙关,应声道:“若不是告之此事的,是张府亲信之人。老夫也是万万当不得真的!”。
“好算盘!好算盘啊!”,李承绩静默了半晌,出声叹道。
难怪张钛铭对马合木特拜复位一事,如此笃定。原是其中,还有浑忽公主的关系。只要姆拉帝力取了浑忽公主,那么圣上就和马合木特拜成了儿女亲家。
复位一事,也就水到渠成。
到时候他爹就是有心拦阻,也因公主成婚的喜事,而不好触了眉头。
且从马合木特拜被贬北院都承旨一职来看,圣上对马合木特拜,还是有顾念之情的。因为姆拉帝力所犯的罪行,足以举族流放。但是最终,主要罪责都由姆拉帝力一人承担。
连性命,都给保住了。
马合木特拜,也仍留在北枢密院。
所以浑忽公主夜入都承府,商量婚事的可能性,是极大的。这也代表着,圣上对马合木特拜的怒气,已消减得差不多了。
李承绩知道,这件事,浑忽公主必定起了大作用。因为昔年秋狩时,浑忽公主就刻意配合姆拉帝力,故意诬陷自己。
如今为了让姆拉帝力脱罪,终是弄出了这么个一箭双调的法子。既救了姆拉帝力,又助马合木特拜复位。
对李承绩来说,甭管这个计策是谁想出来的,都对他爹是极为不利的。
张钛铭看着李承绩的反应,面色前所未有的狠厉,咬牙道:“吾儿当日听那小贼教唆,谋害贤侄,欺君罔上。流放达林库儿,也是罪有应得。但是如今,贼首竟妄想与公主成婚,洗脱罪行。老夫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其实张钛铭得知这件事后,也旁敲侧击的,让马合木特拜在复位后,帮忙赦免张兴路的罪行。但是后来得线人来报,马合木特拜竟在呈送圣上的秘折里,将所有罪行,都推脱到张兴路身上。并让浑忽公主,代为转交。
所以来到蒲华后,他一面应承马合木特拜,答应帮忙对付古里安。又一面任由萨德尔·贾罕,蒲华总督,爪分古里安的财产。算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心里的不满。
思索着张钛铭的话,李承绩也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了。就允诺道:“张伯父!小子会将今日之事,俱实告知家父。若是属实,伯符之事,必定请家父处置妥当。”。伯符是张兴路的字,李承绩与其年岁相当,便用平辈的唤法,直称其字。
张钛铭听着,立时感激不已。
等到两人出来,守在门外的张芷琴和李大气等人,都惊讶得合不拢嘴。因为就在不久前,两人还是横眉冷对,很不待见彼此。怎么进了趟书房,就一口一个伯父,一口一个贤侄,关系融洽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