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牢大哥,里面那位犯人是什么来历啊?”
听到搭讪,牢卒本是有些不耐烦的扭身回看,等看到说话的人是燕寿之后,登时换上一副笑脸,回道:“寿公子,你说里面那位大爷啊,嘿嘿,小的给您好好讲讲。”
里面那位,本是个流浪子,人不但长得壮实而且一身的力气,今年三十有二。
本想去投军混口饭吃,奈何大字不识一个,连自己的名姓都写不出来,人家军营不收,于是便在街上流浪。
前年在街头碰到一位混混,被他刁难,虽然只挥了一拳头,却依然打死了人,于是他便自己来官衙投案,府尹大人感念其知法,便只下令将其收监。
话说这位大爷,那力气还真不是吹的,那家伙发起狂来,能生生的把牢门栏杆给打断,要不是心里知道点忠义律法,怕是早就轻松越狱了。
“嚯,还有这等奇人?”燕寿倒是真的对里面这位有了些兴趣。
当下燕寿便将昨天陆雨儿送来的面饼从食盒里拿出来,朝着里面抛了过去,“喂,里面的,请你吃个饼子。”
果然,即使吃了不少饭,但里面那位依旧不显饱,能吃得下任何东西,随即便伸出一只粗手将面饼拾了起来,开始大朵快颐。
脸盆大小的面饼,只过了几个喘气的功夫,便被里面那位吃个干干净净。许久没有吃过这等东西的汉子,倒是有些不舍的舔了舔手指,回味良久。
“喂,里面的,本公子请你吃了饼,不道声谢吗?”
燕寿的话音落下,里面却静悄悄的沉默了许久。燕寿并不着急,也不催促,只是慢慢的等待着。
终于,一声闷闷的“谢了!”从里面沉沉发出。
“里面的,你我这便认识了,在下姓燕名寿,不知道你叫何名啊?”
“俺……,孤儿一个,没姓也没名,他们以前叫俺傻个儿,后来俺用拳头告诉他们,俺不是傻子,他们便叫俺大个儿。”
燕寿闻言笑了,“没有籍贯没有姓名,原来你以前是个流民啊,也就是说没有路引,那你是怎么进城的?”
里面的汉子嗡声回道:“有一次城门外有一辆运货的车坏了,俺随手帮他们推进去,便糊里糊涂的进了城,本想顺路去军所投个军,但是他们不要俺。”
摇摇头,燕寿解释道:“你没有籍贯身世,来路不明,所以军所的人才不敢收你。”
“俺还以为他们嫌俺不识字呢。”里面的汉子终于明白了过来。
“像你这般勇武的人,军营巴不得收你呢,只是你没有跟脚底细,除非战事情况紧急才会破例随意征收工民。”燕寿细细的向里面那位汉子解释了一下,随后再次问道:“你当真没有名姓吗?”
汉子闷声回道:“俺是孤儿,从小吃百家饭长大的,哪里有姓名。”
燕寿温声建议道:“不如我给你起个名字如何?”
“你先说,俺要看好不好听。”
“哈哈,”燕寿笑了笑,说道:“手借干戈逞勇武,诗凭杯酒散疏狂。燕然未勒心中存,铁血男儿定四方。”
“什么意思啊?”里面的汉子挠着脑袋,疑惑的问道:“不是给俺取名字的吗?”
燕寿:“这是勉励你的,听不懂便罢了,不过你的名字便是出自里面的。”
“叫啥?”
“戈武。”
里面的汉子嘴里默念了几遍,随后摇摇头:“不好听,感觉有点文绉绉的。”
“那叫斯文,”燕寿想了想,“确实有些文雅了,对你来说少了一种武气。”
“俺认为,后面一个字就够了。”
燕寿无奈的点点头:“好吧,那就叫你‘阿武’如何?”
“好!”汉子兴奋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阿武!俺也有好名字了。对了,俺有了名字是不是还少一个姓。”
“姓氏?”燕寿说道:“姓乃宗族传承,我可不敢随便给你起一个。”
里面的汉子挠挠头,皱着眉头:“你叫燕寿,也就是说你姓燕,那俺便跟你姓,就叫燕阿武好了。”
燕寿闻言哭笑不得,没等他解释,周围那些听热闹的犯人便开始嘲笑起里面的汉子:“你真是个傻个儿,那燕姓是你随便姓的吗?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是什么德行,还想跟皇帝一个姓。”
汉子眉头大皱:“俺姓燕怎么啦?”可惜,回应汉子的是周围那些犯人更加大声的讥笑。
听着没完没了的笑声,燕寿面色渐渐有些严肃起来,而性格直爽的汉子已经直接抡拳锤在门栏上,吼道:“你们笑个屁!再笑俺便将你们一个个捏碎!”
响咧的震声,凶狠的威胁,登时令那些贪生怕死的犯人们吓了一跳,一个个缩着脖子,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生怕里面那位汉子真的破门进来。
一片寂静之中,燕寿肃声冲着汉子说道:“你确实不能姓燕。”
一句话顿时吓呆了众人,果然,直爽的汉子又是一拳砸在门栏上,晃动的门栏似乎想要脱落一般,“为啥?”
“燕乃皇族姓氏,你非皇室宗亲,确实不可随意姓燕。”燕寿认真的冲着汉子说道:“如果你信我,他日我必定荣耀的将燕姓赐给你,让天下人不会笑你!”
“不会笑俺?”
“对!天下人不会再像今日这些囚犯一般嘲笑你,他们反而会羡慕你。”
“好!”汉子握紧了拳头,“俺就先不要姓氏了,俺就叫阿武,你说的,你要把燕姓赐给俺,要让天下人都羡慕俺。”
燕寿郑重的点点头,“是,这就是我的承诺,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俺为了姓氏,以后就跟你混了。”汉子阿武的话语倒是令周围那些囚犯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认为他傻,还是认为他有志气。
“阿武,‘燕然未勒心中存,铁血男儿定四方,’这便是我对你的期待。终有一日,你会随着我马踏草原,驱除鞑靼,威震北原。”燕寿心中默默的自语道。
肮脏潮湿的牢房里,一对主仆却在此立下了豪情壮志,不知是可笑还是可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