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八章口是心非
凤祥轻手轻脚的从榻上下来,看了一眼正在安睡的昊母,拉了拉盖在她身上的皮裘,这才悄悄走开。
来到屋子中央,抓了一把粮食放入陶罐中,又加了些水,最终将陶罐置于火上,想到最近昊母胃口不好,也不知熬出来的粥,能否让她多吃一些,想到此处不由得叹了口气。
望着陶罐下的火头,怔怔出神,思潮起伏,她的心从没有像今日这般不安过。
一来昊母思念儿子,所食越来越少,日渐消瘦,她看在眼里,甚为怜惜,又想到黎昊颇为孝顺,若是见到此情此景,岂不要更加难受?她爱屋及乌,感同身受,不由得心中焦急难过。
二来春耕转眼便到,东夷抢婚仪式无法再拖,可黎昊至今还未归来,这让她如何不心急万分?她心中已认定黎昊,自是不会相嫁黎巨,可抢婚仪式一旦开始,那可就由不得她做主了。
三来前不久轩辕城的牛拖队到达华夏,带来了黎昊即将返回的讯息,却是先到神农陈都,再回华夏,可这么些时日过去,黎昊仍无踪影,她相信黎昊绝不会欺骗自己,难道他中途出了意外不成?
想到后来,越想越害怕,黎昊中途遭难的念头,始终在脑海中盘旋,挥之不去。
凤祥忽然打了一个战栗,全身汗毛竖起,背脊上尽是凉意。这时水已烧沸,她站起身,轻轻的吹了口气,抬眼见昊母仍在熟睡,便去了些火,打算再熬一会。
就在这时,猛听得身后有细微的动静,似是脚步声,正待转身查看究竟之时,只觉面前一黑,双眼已被人掩住。
凤祥自黎昊走后,多次造访有黎氏部落,对部落中的族人大多相识,往日却从没有人敢对她如此无礼,不由得又惊又怒。
双手抓住对方手背,意欲摆脱,但对方手劲甚大,她几次努力,都无功而返,只觉对方手背宽大粗糙,似乎是男人的手。
饶是她不拘小节,却也不禁又羞又怒,喝道:“是谁,还不松手?”
只听后面那人“嘘”的一声,附在自己耳边小声说道:“别大声,我们出去说话。”
声音极小,细弱蚊蝇,但落入凤祥耳中,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不由得心头一震,这个声音她期盼已久,此刻骤然听到,竟不大相信,宛如正在梦中。
这个人便是黎昊了。
他赶到有黎氏部落时,已被许多族人发现,数日不见,族人们热情非常,但为了给母亲和凤祥一个惊喜,他阻止族人前去报信,只身一人前往。
走到门口,见凤祥正背对着自己,便想开一个小玩笑,却未料到凤祥反应巨大,生怕吵醒正在熟睡的母亲,便小声让她出来说话。
黎昊此刻已送开双手,正满心欢喜的等待凤祥跟随自己离开,却见她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没听到自己的话语一般。
黎昊心中奇怪,却也顾不得细想,当即拉着她手,连拉带扯的走到了门外。族人倒也听话,并未跟随而至,此刻外面空无一人,说起话来,不用有所顾忌。
久别重逢,黎昊满心只想倾听,柔情蜜意的言语,却怎么也未料到,得来的却是一大盆冷水。
只见凤祥小嘴一扁,甩开自己的手,板着脸道:“你还知道回来啊?”脸上竟无半点喜悦之情。
黎昊自知理亏,挠了挠头,说道:“一去这么久,的确是我不对,我这不是回来了嘛!许久未见,如今终得重逢,你不会在这个时候与我吵吧?”
说罢,兴高采烈的去牵她的手。
凤祥本就是口是心非,当他蓦地听到黎昊声音,大喜之下,险些就要激动落泪,但心中却也埋怨黎昊,不该拖到此时才回。
此刻虽任由黎昊牵着手,但脸上却仍冰冷,说道:“你回不回来,跟我有何干系,你快放手,我要进屋了。”
嘴上虽如此说,手上却丝毫未用力,只假意抽了几下。
黎昊心中也知凤祥只是生气,所说非她心意,但讨好哄骗女人,却也非自己强项,一时之间,竟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开口。
便在这时,只听屋里有人说道:“昊,你多日未归,一回来怎么就欺负凤祥来了?”
正是昊母的声音。
昊母快步从屋里走出,来到两人跟前,陡然见到自己宝贝儿子,心里早已心花怒放,喜不胜收,但见凤祥脸色不善,知晓二人在闹别扭。
儿子离家期间,凤祥以部落首领继承人之身份,不辞辛苦的照料自己,心中感激不已,暗暗打定主意,绝不让儿子负了这位有情有义的女娃。
她与儿子阔别多日,此刻终于重逢,心中本来有万千言语要诉说,但见小两口正在闹矛盾,虽不知是何原因,却也决定为两人圆场。
昊母见黎昊不说话,挥手朝他脸上,便是一巴掌,说道:“你既不开口,那便是承认了,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说着,右手再次扬起,当真便要再打。
凤祥看到这一幕,吓得惊呼出声,瞥眼见到黎昊脸上,五根鲜红的手指印,甚是疼惜,慌忙抱住昊母的右手,说道:“别再打啦,他没欺负我!”
昊母心中也十分怜惜儿子,但为了让二人和好如初,咬了咬牙,说道:“凤祥,莫要护着他,只要他敢欺负你,我自会替你收拾他。”
说罢,便要再打,这次却是做做样子,只任由凤祥抱着自己右手,自己却并未用力挣脱。
凤祥却不知道这些,以为昊母真要再打,急道:“我所说都是真的,他真没欺负我,你就别打啦!”
昊母见好就收,拍拍凤祥的后背,斥责黎昊道:“你以后胆敢欺负凤祥,我定饶不了你!”
说着,牵起黎昊的手,又道:“外面天凉,赶紧进屋,看你如今瘦的,最近吃了不少苦吧?”
黎昊想起最近变故,心中一酸,眼泪便要不争气的落下来,但他不想让母亲和凤祥再添忧伤,只好强自忍住。
刚才母亲的那一耳光,并不疼痛,他也知母亲是在为自己解围,又见女魃脸上尽是心痛焦急之色,还不住的对自己嘘寒问暖,心中竟隐隐有些甜意。
三人来到屋里坐定,昊母道:“凤祥,你去请老巫祝过来,他终日盼着昊归来,也该让他高兴高兴啦!”
黎昊见凤祥走了出去,便迫切想要询问母亲最近过得好不好,只是话还未问出口,只听昊母正色道:“昊,东夷抢婚仪式之期就要到了,你以往无论有何决定,娘从不过问,但这一次,你一定要将凤祥抢到手,否则娘便再也不见你了。”
黎昊重重点了点头,说道:“娘尽管放心,孩儿绝不让娘失望。”
见母亲笑容满面,黎昊心里十分欢喜,只是心中也在嘀咕:娘很少走出部落,竟也听说了抢婚仪式,看来东夷北部各部落尽皆知晓此事了,如此说来,这次抢婚仪式的场面定然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