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八章溺子如杀子
当日黎昊与女魃赶到力牧家时,发现力牧并未在家中,一番打听,才知他本已从明台回来,但不久后,复又回去找黄帝商量要事去了。
黎昊知力牧此番再去明台,定也是为了护卫头领人选之事,本想留下来等他回来,但又一想此刻天色已晚,不知他何时才能回来,又怕嫘祖等人担心自己和女魃,便只好先行回去,再作打算。
第二日,天还未大亮,只东方天空露出一线白,黎昊却悄悄起来,冒着严寒,动身向力牧家走去。
寒风凛冽,吹在脸上有如刀割一般,黎昊低着头,以小臂挡在面前,发足奔走,过不多时,便来到力牧住所院前。
只见正中的草房处,有一团火在屋子中央熊熊燃烧,这本来并不奇怪,殊不知如今严寒时节,每家每户皆是以此取暖。
但此时天未明,冷未减,人人都应该在榻上安睡才对,但黎昊却清清楚楚的看到一个人正坐在火堆旁边,不时的输送枯枝木头。
远远望去,见那人虎背熊腰,想来定是力牧无疑,不禁莞尔一笑,原来此时此刻还有一个人陪他忍困挨冻。
当下再不迟疑,快速向力牧走去,还未走进屋子,阵阵叹息声传了出来。
黎昊大步走了进去,笑道:“力牧大人在为何事发愁?”
黑夜里,四下寂静无声,猛得有人的声音响起,力牧不由得一惊,抬头望去,火光下映出一张人脸,却是相识之人。
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是你!你来干嘛?”
黎昊在冷风中多时,早已手脚冰凉,此刻感到温暖,也不答话,径自在火堆旁找了个舒适位置坐下,虽瞥眼见到力牧眼中早含不满,也假装从未看见。
伸出双手在火焰上烤了烤火,才幽幽的重复道:“力牧大人在为何事发愁?”
力牧见黎昊如此无礼傲慢,心中有气,当即就要发作,但想起屋里除了他们两人以外,榻上还有妻子儿女,只好小声斥道:“我的事与你有何干系,你不请自来,到底有何事?”
黎昊耳听得力牧温言细语,与之前的牛脾气大不相同,四下里一望,便知其中缘由,是以说话也格外小声。
“听说大首领体恤你奔波劳苦,有意让你留在轩辕城歇息修养,便打算指派夷彭为护卫头领,不知有无此事?”
力牧一直对黎昊背叛东夷之事耿耿于怀,心中对他实无好感,当初听从他的建议,向黄帝进言,只是为轩辕发展大计考虑。
心想着,既不能让轩辕继承人青阳,在陈都之行途中遭难,也不能让大首领最为倚重的两位公子手足相残,是以才在明台向大首领自荐,确保轩辕安宁如初。
当初他满心以为,大首领定会欣然同意,哪成想竟会变成如此不可收拾的局面,大首领爱子情深,想要不偏不坦,既已让青阳做了继承人,便想要对夷彭进行补偿。
可联盟大事,岂能等同儿戏?
想到此处,别有深意的望了黎昊一眼,数日之前与他正是坐在这里,与他商讨此事,那时自己的豪言壮语犹在耳边,谁能料到自己会大败至此呢?
他本就极好面子,此刻更是尴尬无已,不过听黎昊刚才所说,似乎是在有意为自己开脱,并无嘲讽之意,胸中怒气便渐渐消散了。
力牧叹气道:“确有此事,大首领似是心意已决,我曾百般进言阻止,奈何还是不能让大首领改变心意。”
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或许是我们想的太多,正如大首领所说,夷彭在青阳身旁护持,并无不妥,兴许还会促进两人的手足情谊也说不准。”
黎昊道:“两位公子皆是大首领钟爱之人,大首领深陷其中,免不得会看不明白,我们这些外人难道也看不清楚么?
夷彭若心怀不轨,手上又有轩辕战士供他驱使,青阳还有命在?退一步讲,倘若青阳也有意要对夷彭不利,纵然孤身一人也会千方百计……”
“不,青阳决计不会!”力牧摇头打断道,“这个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心地仁厚,像极了他的父亲,定不会做出如此恶事来。至于夷彭……”
他说到此处,便即住嘴,似乎有口难言。
黎昊知他不想当着自己的面,诉说夷彭的不是,但夷彭的诸般所为,轩辕人想必都看在眼里,岂是想瞒就瞒得了的?
心下又组织了言语,总结了一番,才道:“在此我有两句话想借你之口,向大首领进言。”
黄帝看重黎昊,甚至高于其他轩辕贵族,此事力牧自也知晓,心想:你要进言,大首领必会满心欢喜,何必多此一举的要我替你出声,莫不是要故意嘲讽老夫不成?
当即不悦道:“你若真有能耐说服大首领,干嘛不亲自去,要我替你进言,又是何意?”
黎昊也不隐瞒,直言道:“我终究只是个外人,你们轩辕之事,于我多有不便,不好多言,由你代劳再好不过。”
力牧点点头,也觉得有理,道:“那你说吧,不过我看大首领下决心要给以补偿,夷彭公子既已苦苦哀求,大首领恐怕难以拒绝。”
最后又感叹道:“你在轩辕城时日不长,或许还不知道大首领对夷彭这位公子是多么宠爱,若不是青阳身为长子,又颇为争气,恐怕继承人是谁倒也很难说。”
黎昊心中好笑,他虽不是轩辕人,却也早知黄帝对夷彭的溺爱,黄帝对全部轩辕族人都能够公平对待,却对两个最器重的儿子,起了偏颇之心,着实令人感叹。
叹了口气说道:“第一句,溺子如杀子!”
力牧乍一听,不禁骇然失色,口中反复呢喃着这句话,片刻以后,扩大的瞳孔渐渐收缩,眼中尽是赞赏之色,随之冲黎昊缓缓点头。
附和道:“大首领曾经常说,过分宠爱子女,容易使他们生出娇纵之心,这才令公子们外出历练,不止如此,就连女魃这般柔弱的女娃也不得幸免,当真是良苦用心。
可这些告诫之语,仍在耳边,听者如我尚没有忘记,大首领怎么就忘了呢?
哎!族人对夷彭的怨言颇多,我就不信大首领从未听过一点半点,想来还是由于溺爱,舍不得啊!”
说罢,抬头怔怔的望着黎昊,实在想不到,眼前的昊只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想必还未娶妻生子,那么他是如何懂得这些道理的呢?
猛然想起他说,有两句话要带给大首领,当下来不及深究,急忙催促道:“那么第二句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