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了这一步,哪个心里不清楚,所谓的清查,不过就是就是走走过场,天子或许只是为了给安禄山一个交待,向外界表明自己一定会支持他的决心吧。
剑南节度使杨国忠并未到场,余下的诸人里头,又全都经过了检查,心情自然十分放松,李瑁也是笑意不减,只希望赶紧结束后,将这几个将帅,邀到府里做客。
可是让人没有想到,在清点人数的时候,就出了问题。
负责点数的是跟随韦虚舟前来的大理司直元载,他手上拿着名册,在第一遍点完之后,有点不敢相信,于是又核实了两遍,最后才向众人禀报。
“营中总计一千零三人,实到九百八十四人,缺额十九名,其中校尉一名、旅帅一名、队正两名、什长两名,没有休沐也没有请示,据知情者所说,昨日还曾在营中用餐,属下请求搜查他们的营帐。”
李瑁微微一怔,看了一眼鲜于向,后者显然毫无准备,错愕道:“许是被遣去做什么事了,十九人而已,有什么可疑之处么?”
“杨大夫不在,也不好揣测,还是等京兆府的结果吧。”
鲜于向本能地感到了不妙,因为杨国忠根本就没同他说起此事,19人,其中还有一个校尉,真要有什么差遣,不会不告诉他。
眼下众目睽睽他只能装做无事,很快,自己的手下就陆续从营中各处走出来,大部分人都是一样的表情,没有发现。
不等他松一口气,几个差人惊慌失措地跑过来,他们的脸色让鲜于向的心里一沉。
出事了。
果然,那几个差人跑到他的身前,一付欲言又止的模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李瑁一言不发地盯着他,饶是鲜于向智计百出,此刻也是毫无办法,关键在于,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要如何应付?
“发现什么了,说!”恼火之下,他的声音不知不觉阴冷了许多。
“是,小的们在马厩那边,发现了血迹,搜寻之后,竟然在栏中,找到了一具尸首。”
“什么?”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鲜于向黑着脸说道。
“营中出了命案,京兆府有察查之责,我的人会封锁现场,等待城中仵作的到来,为免污了殿下视听,不如请殿下同诸位先回吧。”
一边说,他一边示意手下行事,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不错的借口,以杨国忠的权势,李瑁也要惦量惦量,是不是硬要与他作对。
他不愿,有人肯。
“且慢。”元载上前一步,朗声说道:“京畿命案,大理寺亦有勘察之责,不如同去吧。”
鲜于向正待否决,吉温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御史台也是此意,本官相信,杨大夫在场,也会答应的。”
房琯和韦虚舟虽然不曾开口,意思却是很明显了,三司一致要求,就代表了朝廷最高司法机构的意思,京兆府也只能照办,可这个口,鲜于向哪里敢开,他已经想到了,不会是什么好事。
见此情形,李瑁打了个圆场:“说得本王都想看看了,请鲜于府尹带路吧。”
鲜于向孤掌难鸣,李瑁有诏命在身,他是无法违抗的,只能命发现尸首的那几个差人带路,心里头,早就不知道骂了多少遍,走个过场也能走出事来,而且偏偏出在自家营地。
马厩就在营地的边上,靠着渭水的一侧,一行人来到了发现尸首的地方,那里已经被京兆府的差人团团围住,等他们到了,分开人群一看,一具尸体就这么摆在马槽的边上,跟在最后面的刘稷一眼就认出了尸体的身份。
“张忠志!”吉温用快步的小跑到了尸体的面前,惊叫出声:“他是郡王麾下的射生校尉张忠志,押送财货进京的护卫统领。”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李瑁等人是惊异,哥舒翰几个将帅是不解,鲜于向是震惊,元载和房琯则是惊喜,刘稷是装的。
谁也没有想到,多少人遍寻不得的一个主要人证,竟然会死在这里。
不等上官开口,元载马上带着几个属吏冲进了马厩中,顾不得肮脏和难闻的气味,在里面翻翻捡捡,见此情形,鲜于向的脸色铁青,赶紧冲着一个心腹使了个眼色,那人不动声色地抽身后退,朝着营外走去。
“找到了,找到了!”
没等那人走远,元载兴奋不已地从马厩里钻出来,手中拿着一条蓝色的毛皮,经过吉温的查验,正是财货当中的一件,独一无二的蓝色狐皮。
紧接着,几个属吏也从不同的地方,发现了一些珠宝、金银等器物,无一例外,全都是那批财货中的,有些器物上,还打着范阳节度的字样,这一下,算是人赃并获了。
案子突然之间有了突破性的进展,领衔的李瑁脸上却是殊无喜色,谁也没有想到,会是在杨国忠的营地找到这些,现在问题更加棘手了,该怎么处理?
“诸位,你们说怎么办?”
房琯首先开了口:“陛下已有明谕,三司会审,下官的意思,封了营地,将所有军士隔离取证,那些失踪之人,画影图形,马上通缉,务必要将他们捉拿归案。”
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是大夫当真差遣他们外出了,也请告知目地,以便备查。”
言下之意,就是将杨国忠的人当成了最大的嫌疑,鲜于向连个反驳的理由都说不出来,脑子里在急速地转动着,试图寻找一条搪塞的办法。
事情很明显,不可能善了,天子在震怒中,这个时候,任何与此事扯上关系的人都会倒霉,要撇清,便要有所取舍。
“此事疑点重重,京兆府全力追查,若那十九人真有问题,自当捉拿,可封营之举,是否欠妥?还请殿下思量。”
他不管旁人,只看着李瑁,就是在逼他表态,后者如何不知,想了想说道。
“兹事体大,待小王回禀至尊,再行处断吧。”
鲜于向松了一口气,恭恭敬敬地一拱手:“殿下所言甚是。”
房琯与元载等人虽然无奈,但也没有办法,毕竟他才是领衔的那一个。
吉温张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
哥舒翰等将帅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有封常清,不经意地看了刘稷一眼,盯着他心中。
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