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盖庭伦一样不明所以的,还有更多的人,包括之前被捆住的一双男女,二人互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疑惑。
在他们不远的地方,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抱着一个婴儿,关注点全都在婴儿的身上,在她的身边蹲着一头通体黑亮的豹子,瞪着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盯着他们二人。
更远一些的地方,一群全付具装的军士,手持兵刃将为数是他们三倍的马贼一一缚住,虎视眈眈地看管了起来,却不知道是个什么打算。
盖庭伦一头的大汗,也不知道是跑出来的,还是吓出来的,他将刘稷拉到一边,急急地问道。
“何故如此,得罪京中来人,你我都吃罪不起啊。”
刘稷好整以暇地说道:“那就要看,怎么个说法了。”
“老盖,我都说了让你听不到,看不见,你偏要掺和进来,如今倒来问我,你觉得,如今把他们都放了,把人交出去,这些人就能饶了咱们?”
盖庭伦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怎么就那么欠,嘴多不说,腿脚还跑那么快,如今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他此时才看到那些马贼的真身,只一眼就瞧出来,这些人只怕不是什么豪奴,桀骜之处,竟然与关外的异族有几分相似。
事情大条了。
“果毅意欲何为,不妨明示。”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指望这个胆大妄为的年青人,有什么锦囊妙计,可对方只是晒然一笑,一付高深莫测的样子。
刘稷知道个鬼啊,他又不是神仙。
“跟着我,看看这些贼人,究竟是个什么来历吧。”
刘稷二话不说,带着盖庭伦走向被缚住的马贼,这些马贼先是被捆住了双手,接着又用一条长绳子串在了一起,就是他们想有什么动作,也没办法逃脱。
因为之前的震慑,没有人敢出声,全都耷拉着脑袋,听到脚步声渐近,几个人暗暗抬头看了一眼。
刘稷在心里记下了这几个人,走到第一个人的面前,拿马鞭子敲敲他的脑袋。
“会说汉话吗?”
那人看了一眼他的装束,点点头。
此人认得自己的身份,这是刘稷的第一个判断,军中有等级,后世表现在军装军衔上,这个时代也是一样,军官的衣甲与普通军士是有别的,可这种区别,不是熟悉的人,根本看不出来,这伙马贼不简单,应该是来自军中。
也正是这个原因,他们才会在首领被擒时放弃抵抗,因为捉拿他们的是大唐的军士,是自己的同类。
无论是京城的禁军还是各镇的边军,异族人的数量都非常之多,从这上面根本看不出来自于哪里,刘稷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你们是马贼?”
“不,我们是官军。”
“官军假扮马贼?”
“是的,我们是”那人感觉有些别扭,想要解释一句,冷不防被一鞭子抽在脸上,痛得直抽气。
“我让你答什么,就答什么,多一个字,抽鞭子,这次是警告,再乱说话,余下的两鞭子,一并送上,听明白了吗?”
那人看着面前的年青人,从心底里生出一股恐惧,对方说打就打,说杀就杀,根本没有顾忌。
“明白。”
“明白了我就继续问,你们假扮马贼,是受谁的指使?”
那人的眼中闪烁不定,似乎有些为难,而跟在他身后的盖庭伦,已经猜到了对方的用意,不禁心惊胆战。
刘稷等了片刻,不见回答,一把拔出横刀,在那人惊恐的眼神中,举手一挥,一道白光闪过,刀光准确地割开了那人的喉咙,他咕噜咕噜着,鲜血从伤口和嘴里喷出,早有准备的刘稷朝边上一闪,才没有溅到自己身上。
“不想说,就不用说了。”
他提着滴血的横刀,走向下一个人,用刀光抬起男子的下巴,这人一看就是个异族人。
“你是什么人?”
“奚奚人。”男子的声音有几分颤抖,方才的一幕给了他无比的震撼,如同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虽然答得不对,但是用心是好的,我放你一马,下一次要想清楚了,但不要想得太久,我没有太多的耐心。”
“你们是官军?”
“是的。”男子飞速地答道。
“官军假扮马贼?”
“是的。”
“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
“严先生。”
“这个严先生,听命于谁?”
“杨家。”
“哪个杨家?”
“某只听上官称他为杨大夫,是哪个实是不知啊。”
男子生怕他一言不合就下刀子,苦苦哀求道,刘稷不置可否地看了身后盖庭伦一眼,后者阴沉着脸,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杨国忠!
结果不出意料,可猜想与证实之间相差何只千里,杨国忠这样的大人物,别说他一个小小的镇将了,就是封常清也顶不住,刘稷回过头,继续问道。
“杨大夫指使你们假扮马贼,所追杀的究竟是什么人?”
“我等只知道是京中一个突厥女子,杨府的人到达之时,她刚刚诞下婴儿,就是前面那个,不曾想,为那对男女所救,二人武技高强,京城又不好大张行事,竟然被他们逃脱,后来才命我等一路追杀,直至此处。”
突厥人?
刘稷记在心头,接着问道:“你们的人里头,谁谙熟内情。”
“被你拿下的那人,他是我们的头儿。”
这一点,刘稷已经猜到,不过通过他的嘴证实一下,看来,那个被许光景打晕的才是关键人物。
他又走到另一个人的面前,把方才的话继续问了一遍,如是者三,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他们是受一个严姓人的指使,由杨府派来追杀那一男一女的。
但没人知道这个严先生究竟叫什么。
问完了口供,他将许光景叫过来,吩咐道。
“做一份笔录,让所有的人签字画押,会写字的写上自己的名字、籍贯、军中职务,不会的你们帮他们写上,然后按手印,包括死掉的,一个都不能少。”
许光景点头应下,又问了一句:“做完之后呢?”
“我不是一早就告诉你了?”
刘稷的话没有任何起伏,却听得许光景眼睛一缩,他默默地一抱拳,转身离去。
盖庭伦没有听懂他们的对话,却猜出了他的用意,顿时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而等到那份做好的口供被拿过来,就连刘稷都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因为那些人的军籍无一例外都是一个地方。
范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