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听到刘稷的解释,曾九娘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声音都在颤抖着。
“大唐决意要与吐蕃议和,双方会以目前的控制线为界,商定盟约,从长安来的使者已经到了,他将由大唐的军马护送,前往贡塘,在那里等待吐蕃人的”
‘到来’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就听到了一声厉喝。
“为什么!”
“因为主持中枢的那位李相国病重难愈,行将离世,他希望在死之前,将这一切定下来,成为标榜史册的功绩,保住他身后的家声名望。”
曾九娘睁大了眼睛,似乎难以相信这个事实,她突然抓住了刘稷的手,话说得又急又快。
“不,不能停战,吐蕃人就要完了,他们就要完了,逻些城里人心惶惶,那些部落头人怕得要死,他们的赞普,那个人躲到远处,只要大唐的兵马一到,他们就完了,相信我,我在那边有眼线,什么都知道。”
刘稷从来没有看到过,她会急得如此失态,一直以来,就算是那一回,被自己的刀子逼着,这个女子也是优雅的,那些动作仿佛天成,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十足的教养,何尝有过如此失措的模样。
“九娘,听我说”刘稷的手被她紧紧地抓着,挣都挣脱,只能极力地劝说。
可对方根本就不听,一连串的话语,不停地从红唇中吐出来:“不能议和啊,他们没有信用,不会遵守的,这么多年以来,吐蕃人哪一次不是过后就忘,只要有了喘息之机,他们说翻脸就翻脸,你们一走,那些百姓怎么办?”
刘稷惊异地看到,女子的眼中渗出了泪水,这份急切竟然是真的,他不得不放大音量,大叫了一声。
“九娘子!”曾九娘怔怔地看着他,泪水划过脸庞,一滴滴地落下来。
“你先放开我的手,好吗。”刘稷抽回手,柔声说道:“我知道你不好受,我也是一样,可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戍主,手底下还不到两百人,能有什么法子呢?”
曾九娘仿佛被人抽去了魂魄,嘴里喃喃自语:“是啊,我们又能怎么样呢?”
“九娘,九娘。”刘稷看她的样子有些担心,一连喊了几声,女子才抬起头,似乎想要笑。
没等那个笑容浮现,突然身子一软,就这么瘫了下去,刘稷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住,俯身一看,女子双眸紧闭,面色苍白,竟然已经不醒人事。
“快,去寻郎中来!”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刘稷完全没有想到,他一边抱着女子朝后面走,一边向小五吩咐。
来到后室,他将女子放到榻上,仔细地听了听她的心跳,感觉有些弱,心里不由得一凛,只怕不是气急攻心,而是病了不短的时间,可平日里,根本就看不出来啊。
等到小五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人,小四也跟在了后头,两人都是焦急无比,趁着看病的空子,刘稷向他们一打听,果然,这是旧疾发作了。
“娘子素来身子骨就弱,将养了许久才稍见起色,那一年生产,又落下了心悸的毛病,一躺就是半年,后来出来了,日日清修,倒也不曾发作过,只是近几个月,劳心废神,才会体力不支,晕厥过去的。”
原来是心脏病,这可不是什么好治的,刘稷同他们默默地等了一会儿,很快就有了动静,人醒过来了。
几个人赶紧进去,只见榻上的女子转动着眼珠子,最后停在了他的身上。
刘稷上前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不要着急,事情还没有到最后,你一定要相信我。”
曾九娘努力撑起一个笑容,气息微弱地说道:“我相信你,五郎,这里的一切,都交与你了,小四、小五。”
她转向自己的手下:“我的话,你们都听到了么?”
两人一齐恭身应道:“我们一定听命行事。”
得到了她的授权,刘稷立刻行动起来,城中的人数很多,光是原来的守军就有一万多人,他安排人打开军械库,将所有的武器都发了下去,一下子组织起将近六万人的军队。
两天之后,大唐的兵马从城下经过,虽然不过万人,可是那雄壮的军容,威武的阵形,还有将士们嘴里高唱的战歌,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唐军马,这是大唐的军马!”病体未愈的曾九娘,被人搀扶着走到城墙边上,激动得热泪盈眶:“想不到,死之前还能一睹故国雄兵。”
“谁说的,大唐军人不一直都在你身边吗?”刘稷故作不悦地说道:“原来在你心目中,我连个军士都不是啊。”
曾九娘被他逗得想笑,却怎么也无力笑出来,喊出来的称呼更像是娇嗔一般:“五郎。”
“你以后会经常看到大唐的军士,只莫要烦了才好。”
唐军在城下歇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就上了路,仍是以北庭骑军为先导,封常清带着安西唐军主力跟在后头,当他看到刘稷所做的一切时,忍不住又想要提醒他。
“象雄人形势如此,你就不怕尾大不掉?”
刘稷满不在乎地摇摇头:“我还怕他们太弱,如果真的强,就不会几百年来,被个吐蕃压在头上了。”
“势大难控,你自己心中有数才好。”
几万暴民组成的队伍,并没有放在封常清的心上,唐人讲究精兵政策,一般很少会追求数量,远在西域的四镇更是如此,不是没有那么多兵可招,而是养不起,军费太贵了。
此时的大唐,可以说达到了历史的顶峰,全国的边军加一块儿,也就六、七十万出头,却要守卫着比历史上任何一个时期都要漫长得多的边境线,就在这种情况下,朝廷还在一直叫嚷着削减军费,因为北方无战事啊。
所以说,安胖子不反都不符合科学,他实在是闲得太无聊了,无聊到主动去逼反一个同僚,然后再去玩平叛。
都他妈闲的。
在唐军开拔之后,刘稷带着他的乌合之众也上了路,这些象雄人,一听是去和吐蕃人拼命,个个像是打了兴奋剂般,吐蕃人在他们的头上做威做福,日子可比别人长得多,仇恨自然也多得多。
于是,近六万人的队伍,分成了十多路,在广袤无垠的高原上,一路碾压过去,如同蝗虫一般,吃光所遇到的每一个部落,连渣子都不剩。
无论盟约谈成什么样,刘稷都会毁了吐蕃人的根,人口、牲畜、还有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