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般的一战,终归不可避免。
息东赞知道,自己不能再逃了,再逃这一生都会抬不起头来,哪怕在梦里,都会鄙视自己。
此刻,两人的身前再无余子,横在这个距离上的,不是死人就是死马,他的对手,踩着他最忠心的部属,正在等着他冲过去。
“啊!”
息东赞狂怒不已,战马被他死命地催动,以求在短距离内奔跑起来,借着冲力,很快就到了近前,反观对手,那柄长长的唐制大刀被举过了头顶,只等着他的到来。
蹄声雷动,全身铁甲的吐蕃武士在战马上现出身形,如同一片乌云,黑压压地从天而降。
刘稷矗立如山,眼都不眨地盯着来骑,在刻不容缓之机,手起,刀落。
这一刀并不是直劈而下,那样的话爽是很爽,可自己却十分难受,而且会在短时间影响视力,身处敌阵之中,这是十分要命的行为,于是他选择了斜击,身体绕过奔马,一刀砍向马身。
距离太近,闪避已无可能,息东赞早有准备,在战马中刀的一刻,离鞍而起,手中的铁骨朵募得挥出,直奔对方的头部而去。
刘稷已经来不及回刀格档,只能偏头闪过,息东赞不等身体落地,另一手上抽出佩刀,追斩急至。
刘稷不得不后退一步,打了这么久,还是首次被人逼退,出名之人果然有真本事,他不敢托大,回身拖刀,避开对手一击,同时将陌刀归到起手时的位置。
息东赞一手执刀,一手擎着铁骨朵,迈着沉重的脚步,步步紧逼,他深知对方的兵器特点,长而重,只有近前才有机会。
敌欲动我先动,刘稷挑刀入怀,平平地刺出,将刀当成剑用,息东赞挥动铁骨朵,准确地击在刀头上,两者相交迸出一阵火花,简单的一招,便止住了他的进逼之势。
一招得手,刘稷再无保留,不等刀势变老,双手一拧,长长的刀身如麻花一般翻了个转,在空中急转而下,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逼得敌人去挡。
“铛!”
金铁相交之声再起,火花四射中,他放开双手,失去掌握的刀柄被反作用力弹起,又被他一把抓住,刀起再落,这一次的力量更大,息东赞的单手已经无法支撑,只得弃刀用双手持住铁骨朵。
沉重的刀身加上大力的挥击,让他的虎口一下子迸开,手臂也开始发麻。
“好,再吃我一刀!”
这句话,刘稷是用吐蕃语说出来的,巨大的刀身从头顶上滑过去,被他砍出一道旋风,呼啸着落下。
息东赞肝胆俱裂,心知这一刀,无论如何也是挡不下的,可是方才那一下,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双腿有如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只能是一咬牙,聚力于腿,双臂猛地上撑,将手中的铁骨朵迎向皓月一般的刀锋。
“砰!”
巨大的撞击声有如地动山摇,息东赞感觉整个人都好像矮了下去,虎口鲜血长流,全身酸麻难当,既无力动弹,也无力逃脱,精铁打制而成的铁骨朵,竟然从当中弯了下去,可见这一击的力道之大。
刘稷同样双手发麻,不过他知道对方的情形决计好不了,提着陌刀,他信步走到息东赞的身边,一脚将他手中的铁骨朵踢飞,然后蹬着他的身体,将他踩在地上。
重甲革靴,压得息东赞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能本能地用双手试图推开,可是那只脚,就像山一样重,根本无法撼动分毫,其实是因为他方才连续挡了三下,早已经脱了力。
“你就是那什么息东赞吧,也不过如此。”刘稷扯掉他的铁盔,拉开面甲,露出一张还算年青的脸。
“要杀就杀,不用废话。”息东赞看着这个比自己还要年青得多的唐人,不禁心如死灰。
“不服?”
“当然不服,没有那把刀,你未必是我的对手。”息东赞毫不退让。
“没有这把刀,你只会死得更惨,达囊乞可没你这么多话。”刘稷讥讽地一笑,他问这些话,只是为了确定此人的身份,如今问清楚了,也不需要再多说什么。
刘稷站起身,眼神在四下里扫过,方才这一战,打出了骇人的威势,无论是息东赞幸存的那些手下,还是吉隆宗嘎所带的吐蕃守军,都气为之夺,因为息东赞是有名的勇士,却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怎么,你们的息东赞贵人就在这里,都不敢上前来救吗?”他的声音配合那只踏在身上的脚,让息东赞恨不能马上挖个地洞钻进去。
只听得年青的唐人又发出一声大喊,声音在每个人的耳中回荡着,就像一个惊雷炸响。
“吐蕃男人都死绝了?”
这句话,让敌阵中顿时沸腾起来,那些原本有些投鼠忌器的吐蕃人,纷纷摧动马匹逼上前去,哪怕救不出人,也不能让他这么侮辱。
刘稷成功地将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他毫不畏惧地直面敌人的攻势,微笑着举起手中的陌刀,一只脚仍然死死地将息东赞踩在地上。
“护住戍主。”陈金和另一个手下冲上前来,三个人背靠着背,准备迎接潮水一般的冲击。
这一切,让阵后的杨预等人看在眼中,心中不知道该羡慕还是敬佩,那个吐蕃人与他交过手,对方的技艺不俗,是个硬茬子,自己的手下丢了三十多条性命,差点就全军覆灭,可是五郎的手下,连五个回合都没撑到,竟然给活擒了。
什么时候,差距变得这么大了?
不甘心归不甘心,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杀得性起,他实在是歇不下去了,当即跨上坐骑,提起手边的长槊,朝着仅有的十九个手下招呼道。
“有谁跟某去吃肉。”
“同去同去。”弟兄们一齐上马,笑嘻嘻地跟在他的后头。
这支小小的队伍,却指向了最大的目标,吉隆宗嘎那杆醒目的大旗。
如风卷残云一般地,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