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刀这等重器,最少也有二十斤,力大者更是接近三十斤,取得就是刀锋的锐利,加上钝器的力度,因此,在招式上,便不会有太多的变化。
简单的招式,却有着无可匹敌的威势,当然对于施展者的体力要求之高,就是以大唐的富庶,在整个安西镇二万四千名戍兵当中,这等人也不会超过五千。
甲胄在身,杀器在手,刘稷仿佛化身为杀神,丝毫不惧地面对那些扑上来的敌人。
当先的那一队吐蕃人,在丢下了十多具尸体之后,失去了勇气,没见着以勇武著称的那些护卫们,都不是人家一合之敌,周遭五步以内,全被白练般的刀光笼罩着,一碰上非死即伤,就连尸体都是七零八落,只怕死都不得安生,如此这般下来,再是英勇的,心里也不免戚然。
他们的脚步停下来,立刻被尼婆罗人的骑兵超了过去,本就不长的斜坡,又是仰攻,快马冲起来都难以达到高速,饶是如此,隆隆的蹄声,依然让人生出几分信心。
很快,跑在最前头的卫队长,一手擎着缰绳,一手挥动弯刀,只待错身的那一刻,哪怕拼着死掉坐骑,他也有信心,一刀劈下对方的首级。
“哒哒”的蹄声,如同鼓点般敲打在心头,随着距离的接近,马身渐渐变高,露出了骑在马背上的汉子,正是第一次谈判时,与他并肩而行的那个人。
刘稷直面奔马,近两米长的陌刀被他单手举过了头顶,另一只手也同样举着,嘴里发出挑衅般的呐喊。
“嗬!”
他的不闪不避,使马上的汉子怒容更盛,没有人可以面对骑兵的冲击,就算对方拿长刀当长矛用,他也有应对的法子。
汉子冷哼了一声,同时身体下俯,手中的弯刀被放平,双股再度夹上马肚,他打定主意,这个唐人一定会闪开,无论他朝哪边闪,都逃不过自己的弯刀。
眼见着就要撞上了,刘稷渊渟岳峙一般站在原地,双脚分开呈一个八字,双手合一,紧紧地握在了刀柄上,长长的刀身斜向上方,就像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帜。
身后的康老四等人,无不是屏住了呼吸,因为同为陌刀手的他,已经猜出了戍主的用意,那可是传说中的无敌战神才能使出的大招,紧张得他们眼睛都不敢眨上一下。
“呼。”
几乎就是马头撞向刘稷身体的一瞬间,一道白光闪电般地劈下,锋锐的刀身在他手中反馈出一股阻滞感,然后便如破竹般畅通而下,飞速奔驰的马匹在一刹那间从马头分成了两片,大量的鲜血淋满了他的头脸,鼻间尽是难闻的腥味。
此刻的他,就像高速运转的机床上的车刀,而奔马则是不断送上前来的加工件,马上的尼婆罗卫队长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一动不动地任由刀光划过自己的身体,在空中断成了两半,一直飞到了坡后埋伏的山民当中,才连同手里紧握的弯刀一块儿落下。
裂马!
陌刀十式中最难的一招,需要对速度和力量把握到极点,更要紧的是无畏!不是每个人都有直面奔马的勇气。
完成了这一击的刘稷,没有多少装逼后的快感,只觉得浑身都被那种又腥又稠的液体沾满了,湿淋淋的从铁盔的外沿往下滴,就连眼睛都被糊得难以睁开,只能仰天大叫一声。
“杀!”
叫喊声就是号令,康老四等人一齐从草丛中爬起来,他们的动作又带动了后面的山民,刘稷的勇猛给了他们极大的信心,有了这样的英雄在前面,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比他们动作还要快的,是一阵急泼而至的箭雨,那些刚刚冲上山岗的骑兵,成为了最为显眼的靶子,一个挥舞着弯刀的尼婆罗士兵,大叫着一头从马上栽下来,更是引得阵阵欢呼。
因为对于他们的雇佣合约来说,除了许出去的半个孔雀河谷,还有战功奖赏,而前者是整个寨子所有,只有后者才是他们这些雇佣兵自己所得,而眼前的敌人,就是这些奖赏的来源。
拿人头换奖赏,是每个雇佣兵的不二法则,在信仰还没有确立之前,也只有这样的推动力,才能鼓起他们战意。
眼见着连后头的弓箭手都来抢人头了,被刘稷选中的五百人手,哪里还摁得住,一个个光着脚大步向前,跑得比兔子还快,山地丘陵,正是他们最喜欢的战场。
山民们攻击毫无章法,有些人竟然迎着奔马而上,在即将撞上的一刻闪过,然后一把将马上的士兵拉下来,更多的人则扑向了步兵大队,每个人的眼睛都是红通通地,如同发现了可口的猎物。
康老四等人,只能无奈地猬集到刘稷的身边,因为下边已经没地方可站了。
“随他们去,请来就是为了战斗的,不要同人家抢嘛,奖赏是他们的,战功可是咱们的。”
刘稷拿着一块不知道哪里弄来的一块布,擦了擦眼睛,好歹能看清事物了,现在的他,只想去河里洗个澡,而不是站在这里。
很快,越来越多的山民冲下了山坡,其余的人,也想方设法从边上的树林绕过去,接近三千人的队伍,无孔不入地渗向敌人的后方,看得息东赞心惊不已。
那个魔神般的年青唐人,给了他极大的震撼,如果没有此人的存在,就算眼前有数千山民,他也有信心战而胜之,可为数不过二十的唐人,显然成为了他们的主心骨,让这些山民迸发出了无与伦比的战斗力。
人数上的优势在渐渐凸现,每一个尼婆罗士兵,往往要面对好几个山民,还要防备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箭矢,那些都是寨子里的好猎手,射出来的箭又狠又刁,再加上,自家的主将连一个照面都没打,就被人切成了两片,想想那些虎视眈眈的唐人,哪里还有多少斗志?
“不成了,走吧,贵人。”他的护卫还剩了两人,见此情景,赶紧劝说道。
息东赞何尝不知道回天乏术,只是又一次在此子面前逃走,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手下见劝不动,干脆直接上了手,一个护卫从还活着的骑兵那里抢了几匹马,不由分说地将他推了上去。
“咱们走。”
不走也不成了,眼见着山民们就要合围,再不走,只怕就会被人撕成碎片,他也顾不得还有近百吐蕃人,调转马头就朝着迦毘耶罗城而去,回头时的那一眼,正好同山岗上的那个年青唐人对上。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冷笑,让他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