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窗外的月光已静静的洒在院落里,一阵夜风吹过,阵阵寒意。里屋的木炭火,烧的正旺,偶尔发出“嘶嘶”声响,几道火星崩出,溅的很远……
一直以来,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可时至今日,终于把话挑明。与天下女子一样,一向外柔内刚的仲姝终于‘儿女情长’了一回。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
“对了,洛儿怎么样了?她怀有身孕有些日子了,你是否应该回扬州一趟?”,沉默许久,仲姝却说道另外一件事。
凌云山人的心思确实与众不同。
仲逸扳起指头:“从济南府出来时是阳春三月,如今时节已至冬日,八个月半,临走之时,我娘曾告诉我,十月怀胎……”。
“哦,原来是这样,穆大娘也说过”,仲姝随意回应一句,心中却暗暗思量:“师弟很少在自己面前提起洛儿,没想到他竟然连日子都记得这么清楚”。
仲逸当然看出她的心思,这也是他一直没有向仲姝道出心中所想的原因:既然心中只有师姐一人,又为何要与宋洛儿成婚?
又是心照不宣,不说也罢。
“既然如此,我们的事放放再说吧,现在说,总归不合适”,仲姝已坦露心迹,也终于知道仲逸的心思。
话已挑明,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
这日午后,仲逸刚到当铺,却被罗英叫到里屋,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准是那件事。
“没错,都打听清楚了,就是今日下午,那些药商就会到”,罗英有些兴奋:“仲大哥,我们今晚是不是要动手?,我早就等不及了”。
仲逸笑道:“隔壁的回春药铺你已经很熟悉了,一定要看仔细,晚一点动手,等街坊都睡了……”
“得嘞,你就瞧好吧”,罗英拍拍胸脯保证:“咱们可是衙门里混出来的”。
二人就此敲定,因为昨晚与师姐的谈话,仲逸没有心思闲聊,他吩咐罗英出去做事,自己则独自呆在里屋包房里,默默的发呆。
然而今日注定是个闲不住的日子,才小憩片刻,却听罗英又跑了过来:袁大头来了。
“仲老弟,哥哥给你赔罪来了”,刚进门,袁大头便连连抱拳致歉:“听说你的当铺出了事,五城兵马司的人来找过你的麻烦,哥哥也没过来帮到你什么……忙啊,这不?今日才抽出点时间过来看看你”。
罗英见状只得关上屋门,他心里对这个袁大头不再有之前的好感:那块羊脂玉没有赚到钱,还差点出了事,今日这个牢头又来找仲大哥,准没好事。
仲逸见袁大头这般举止,不知他为何又登门拜访,既然他要致歉,那自己就要埋怨起来:“好你个大头哥,兄弟是怎么对你的?当初你银子不够,直接赠送你五十两。每次出去喝酒,兄弟可从未怂过,帮不帮忙的先不说,可你不能害兄弟啊”。
“害你?这话从何说起?”,袁大头明知故问。
仲逸立刻委屈的不行,他将双手摊开,一脸疑惑:“那你说说,那块羊脂玉到底是哪里来的?先声明啊,千万不要告诉我,再说那是你祖传的”。
“哦,哦,原来是这事”,袁大头一阵笑声,举手投足间,一个牢头的圆滑与世故,立刻呈现出来:“这事,哥哥也是迫不得已啊”。
袁大头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如同当初在这里品茶的样子,一种喝茶如喝酒的感觉:“这东西不是祖传的,其实是一个六品主事犯了事,到了牢里后想让我给他往外带个信,另外也想改善一下伙食,所以就给了我那块羊脂玉。虽然我不懂那玩意,但想着他是个六品官,又随身带着,东西一定值些钱了”。
“你与牢中的人怎么样,兄弟我管不着,既然如此,你何不说清楚呢?”,仲逸立刻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了,好了,事情都过去了,谁让你是我大头哥呢?大家兄弟一场……”。
呵呵,这样的兄弟,也就是吃吃喝喝玩玩。有利时,大家争。有难时,呵呵,立刻不见人影。
为何?忙呀。
什么时候忙完?准是你的麻烦处理完时。
二人就此说说笑笑,换做平日倒也罢了,可今日确实没有多少兴致,才一会的功夫,仲逸便开口道:“大头哥,你来我这里,想必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么事?千万不要将牢中那些东西再拿到我当铺了”。
“不不不,怎么会呢?”,袁大头急忙起身说道:“哥哥给你介绍个生意,这次保证是真的”。
“读书人喜欢与读书人来往,头上戴乌纱的喜欢同样有品阶的人称兄道弟,这交友也论个‘门当户对’,哥哥认识的就是些牢头、狱卒之类”袁大头示意他坐下,自己则娓娓道来:‘你也知道,哥哥管得是犯过事的官员,可我有个兄弟,也是个牢头,是管其他犯事的牢犯’。
“其他犯事的?”,仲逸不解道:“什么意思?”。
“就是当官以外的牢犯”,袁大头立刻凑上前来:“不要小看这个差事,那些为商之人犯了事,不像做官的,知道自己没有多少关系,剩下的就是靠花银子呗”。
不用说,这个牢头又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袁大头倒也坦白:“实不相瞒,他最近收了一批犯人,都是些为商的,手头有些值钱的玩意,像什么玉石、字画、陶器之类的,只要他们写个条子,家里的人为了捞人,保证答应。”。
“你也知道,哥哥不喜欢这些玩意,平生就喜欢赌几把,最好是现银,黑市又不敢去,毕竟吃着朝廷的俸禄,一旦查出来就惨了”,袁大头似乎要流出口水了:“我拿到这些东西后,就都给兄弟你的当铺,柜台那个老头估价后,哥哥我只拿三成,剩下的都归你,如何?”。
仲逸一听这小子果真憋着坏,立刻拒绝:“不行,不行,这不是敲诈、乘人之危吗?万一这些人出来,你是官,他们当然不敢惹,可我这个当铺没有你刑部的牌子大,说不定就被他们一把火就烧了”。
“给他们个胆儿?”,袁大头不以为然道:“几个运送药材的商人,还是外地的,你怕什么?”。
药商?外地的?仲逸望着眼前这位脸上坑坑洼洼、高高瘦瘦的牢头,心里一阵嘀咕:“这小子不会就是蠡县城门口守卫,刘三儿的亲兄弟吧?出现的可真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