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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若一当铺

    内阁六部中,礼部地位颇为特殊,其主管礼仪、学务、科考、祭祀、宾礼等。

    与其他各部相同,礼部尚书为礼部最高职,另有侍郎等。

    在诸多事务中学务与科考两项极为重要,按读书人的说法,学子及第便可自称为主考官的门生,无论尊师重教还是有意攀附,这个称呼往往并非浪得虚名。

    而如袁若筠所说,他的父亲还兼太子太傅、建极殿大学士,那门生故吏更是趋之若鹜,这些人便是她口中所称的那些逢年过节,前来拜访她父亲的人。

    其实,莫说是逢年过节,就是各种考核、走动,平日里也是必不可少的。再遇文人间的吟诗作赋、舞文弄墨交流,登门拜访的人多了去了。

    如此说来,这袁若筠自己“攒下”的那点银子确实可信,莫说是五百、一千两的银票,就是一百二百的,时间久了,“攒”个万儿八千两的确不是什么难事。

    后来袁若筠说他上面还有个兄长,在吏部任职,平日里言语甚少,对她却是百般呵护,只是无非给她些银子让买些好吃、好穿、好玩之物。

    袁炜是老来得一宝贝女儿,自然是宠的不得了,只是平时忙于朝务,所给她的无非也是金银之物。如此疼爱之下,不就是如今的袁若筠这般刁蛮任性,对银子就只是个“数字”的概念吗?

    原本准备起身的仲逸,听了这番话后便重重的坐了下来,他心中暗暗思忖一番:“看样子这袁若筠实际的实力远不止开个店铺,而此时她的父兄确实不知情,如此一说,还真能试试”。

    只是,这袁炜是否与那严氏父子为一派,还有待问过外叔公之后才可得知。只是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却隐隐的希望他们之间仅是同僚,甚至是唱对台戏的对手更好。

    “行啦,行啦,想什么呢?还以为师父你见过多大的世面呢?”,袁若筠为他递过一杯酒,脸上笑嘻嘻的:“连这都给你说了,我私自藏钱都说了,其他的休要再问,问了也不会告诉你”。

    要做到礼部尚书,想必那文采自是相当了得,只是堂堂袁尚书得这样一个宝贝女儿,真不知是该庆贺,还是叫苦连连?

    “师父,咱可都说好了,这当铺无论是东家还是掌柜,反正都是你一人,我只是偶尔过来看看,万不可向他人提起我”,袁若筠果真对老爹还是几分忌惮:“不然父兄非得把我禁足不可”。

    尽管如此,仲逸还是无法答复:‘此事事关重大,待我回去与家人商量一番,再给你答复’。

    “大男人,怎么还婆婆妈妈?”,袁若筠突然用一种疑惑的眼神望着他:“该不是与你那娘子,哦,是我师娘商议吧?”。

    仲逸白了她一眼:‘你师娘不在京城’。

    一听此言,袁若筠立刻变得无理起来:‘果真有师娘?看不出来啊,我可不管那些,反正这个当铺除本姑娘外,再不许有女人来’。

    这是什么道理?仲逸刚欲解释一番,却见一向目中无人的袁若筠似乎有些伤神,默默从桌上抓起一只酒碗,自斟自饮一杯,这表情似乎比花一万两银子还要难过。

    不知为何,仲逸突然想起师姐之前的话,若是这袁若筠真的对自己有什么想法,那岂不是更纠缠不清?不过再细细想来,这完全是多此一举:以她的家世,岂会青睐一个无权、无职、无财之人?

    即便是她年少无知,他朝廷大员的爹爹可不是吃素的。

    二人如此交谈一番,便各怀心事道别。

    在袁若筠看来,此事就这么定下来了,而按仲逸心中所想,则须要等见过外叔公文泰之后再说。

    ……

    “什么?你怎么会与袁尚书的女儿攀上交情?”,听完仲逸的一番“叙述”之后,文泰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莫说是他一个准备开店铺的外乡人了,就是朝中官员,那也不是轻易能与这位礼部尚书能说的上话的。

    仲逸只得继续编下去:“不是孩儿要攀附她,是在酒楼偶遇,她有意刁难掌柜,孩儿这才上前理会,后来才知道她爹是堂堂的礼部尚书,这都是她亲口说的”。

    仲逸并未将实情全部托出,此举并非对外叔公有所防备,而是朝中之事本就复杂,外叔公虽在刑部,也只是五品郎中,想必与那袁炜也无甚交集。

    但若是自己与袁若筠的合伙之事被袁炜知晓,再发现自己与文泰的关系,即便是袁炜不知当年陆家庄之事,但难免还是会迁怒于外叔公,甚至都会以为是外叔公在后面怂恿自己与袁若筠合伙。

    仲逸想着:外叔公年事已高,用不了几年就可告老,万不可为他再惹出事端。

    如今就连樊文予都不知道他们二人间的关系,如此一来即便发生什么意外,自己一人扛下便可,决不能连累他老人家。

    “哦,既是这样,那倒也没什么”,文泰叹口气,微微摇摇头:“这袁炜身为礼部尚书,又兼太子太傅,建极殿大学士,门生故吏众多。被称为‘青词宰相’,此名号虽有奉迎之嫌,但他本人确实才思敏捷、文采过人,做到礼部尚书着实不易,只是怎么偏偏生了这么个女儿?”。

    仲逸默默听着外叔公所言,看来袁若筠确实没有说谎,这个袁炜果真了得,于是他便趁机问道:“不知这袁炜是否为严氏父子一派?”。

    文泰并未察觉仲逸如此一问,只是顺着刚才之言而继续道:“这袁炜本与徐阶走的近,而徐阶此人颇难琢磨,按叔公的老友所说,此二人日后定会成为死对头,所以袁炜应不是严氏一派。

    之所以能做到礼部尚书,主要依靠他的文采,嘉靖帝喜好青词,这袁炜便能张口就来,而且每次都是妙不可言。

    只是后来但凡见到文路不对者便横加职责,包括徐阶也不例外,不过真遇到有才之人,也能为朝廷举荐”。

    原来如此,仲逸心中窃喜:“既是这样,那便无后顾之忧,这合伙买卖还真能做了”。

    见仲逸不再提那开店之事,文泰便主动问道:“你那店铺开的怎么样了?”。

    只顾着说袁家之事,倒把正事给忘了。

    对此仲逸早有准备:“孩儿想过了,开店铺,尤其是地段好的,成本太大、开支过高,既是他们盘下之后也用之前的人经营。何不直接做个掌柜?到时依然可以介入其中,不管是当铺与药铺有什么猫腻,就是上面的管事之人,背后隐藏之事也可慢慢查询”。

    “掌柜?”,文泰更是不解道:“你这年纪,能做的了掌柜?那字画真假?玉器值多少银子?那怕是一把水壶,一串珠子,你能辨别过来吗?”。

    仲逸微微一笑,几日来一直琢磨当铺的事,对此他已略懂一二:“外叔公,你说的那是伙计,专门辨别真伪的,掌柜是要管理店铺,与外人打交道,当然也要懂一些,不过这可以慢慢学嘛”。

    文泰还是有些不相信:“即便你有一颗好学之心,可谁愿意要你呢?是不是你那个什么叫樊文予的好友帮你介绍的?”。

    如此一说,正好有台阶下,仲逸只得违心点点头:是的,他只是给打了个招呼。

    一向不喜此种做派的文泰无奈摇摇头:“既然如此,你万事当心即可,有何需要可来文府找叔公或管家,还有吴风,都不是外人”。

    “嗯”,仲逸重重点点头,脸上满是如释重负状:“既避免了外叔公参与此事,又不用他老人家将自己心爱之物拿去当铺,还打听到了这个袁炜底细”。

    走在回家的路上,仲逸的心情好了许多:袁若筠不缺这点银子,一切皆由自己出面,想必那袁炜也不会知晓此事,有此机会便能进入那罗文龙与严磬的视线,到时再慢慢揭开他们不为人知的秘密。

    ……

    一月后,中心街一处显眼的店铺赫然映入路人的眼帘,只见那门匾上清晰的四个大字:若一当铺。

    若一:袁若筠之名取“若”子,仲逸之名取“逸”子谐音便是“一”字。

    堂堂礼部尚书之女亲自提名,也算是莫大的荣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