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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此人不简单

    次日清晨,折腾一天一夜的牛头山寨并未安生下来,二当家仇佶喊了半天要救朱老大,但终究还是没有派人下山。

    石老三与刀疤脸的言行与二当家有异曲同工之妙,众人很快便领会了其中的奥妙所在:只见雷声不见雨点。

    郝老四终于醒酒了,他当然不相信昨晚发生的那一幕。

    几日前商量如何对待王姓俩家人的那个大堂中,此刻依旧挤满了人。那个似椅非椅、似床非床之物犹在,只是面临“易主”的窘境。

    一片嘈杂之声中,众人正是在商量如何解救朱老大。

    “弟兄们,昨晚山寨所发生之事,想必大家都已知晓,三夫人还未圆房就下山而去,大当家不知去向”,仇佶环视四周大声道:“定是那王姓两家人所为,这两家人同时消失就是最好的证明?”,现在终于轮他把持局面了。

    屋内立刻安静了下来,对于其他人而言,无非就是在看堂上那几人的表演而已。

    “二哥,这话你都说一百遍了,既是他们所为,那还费什么话?带兄弟们下山去小王庄啊,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郝老四管不了那么多,只悔不该昨晚贪杯,因此而误了大事。

    “四弟啊,二哥此刻的心情和你是一样的,可你想过没有:这些人既敢如此大胆,定是有人给撑腰,且有高人支招啊,如此看来,他们早有准备,咱们贸然下山非但救不了大哥,还有可能中了这些人的圈套”,老二就是老二,时时刻刻都“为”山寨考虑。

    郝老四显然没有那般理性:“什么圈套不圈套的?山寨众弟兄还怕一个小王庄不成?况且一个小山村能有什么高人?”。

    仇佶心里犯了嘀咕:山寨中大部分人拥戴自己,但与郝老四有同样想法的也不止老四一人,必须要让这些人彻底的断了念头才是关键。

    想到这里仇佶便反问道:“那若是官府之人呢?若是官府之人知晓此事呢?小王庄里,王姑娘家势力最大,所谓家大业大,万一亲戚好友中有人在这县衙门里做事,我们这一下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郝老四不耐烦道:“那二哥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早就胸有成竹,仇佶道:“这样吧,还是派人去山下打探一番,昨晚半夜三更的不宜贸然行事,今日商议之后派几个可靠的兄弟去小王庄秘密打探一番,看看到底是何人所为”。

    此举倒是无人反对,别看这些人平日里称兄道弟,但到紧要关头还是保命要紧,万一遇到官府的人可就倒霉了。

    良禽择木而栖,现在是仇佶当家,众人有此想法很正常,朱老大此刻下落不明,对方也非等闲之辈,山寨易守难攻可做天然屏障,一旦下山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话说牛头山这边正准备下山之时,殊不知昨晚连夜回到小王庄的王姓两家人经过一番收拾之后便匆匆离开村庄避难去了。临走之时带着金银细软,还有首饰衣物,看样子短期之内是不打算回来。

    仲逸与罗氏兄弟却变成了这两家的“看门人”,经历过“生死之交”,他们对这三位有救命之恩的“三兄弟”是非常信任。

    仲逸借口在此小住几天,反正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差不多搬走了,王姓俩家便将自家的钥匙留下: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留个看门人还能防火防盗,只是临走之时将钥匙放回原地就行。

    偌大一个院子,院中几棵大树下尽是黄叶堆地,屋内除了那些家具便基本是空空如已,每人一间屋,相比牛头山那黑洞,简直到了人间天堂。

    几日来轮番折腾,仲逸与罗氏兄弟都累的骨肉散架,美美的睡一大觉才是明智之举,最后来个自然醒那才叫一个舒坦。

    中午时分,阳光洒在王家大院,一道亮光透过窗户照在了仲逸的脸上,因高墙与大树的交替遮挡的缘故,这个时段外加这个角度,才院中光线最好之时。

    仲逸舒服的翻了个身,正对耀眼的阳光,立刻便醒了过来。

    伸个懒腰,这才发觉肚中空空如已,午饭的时间过了,也算是睡了个自然醒。去厨房看看只有果子与干饼,他便胡乱的啃了几口。

    小王庄的规矩是各家自扫门前雪,奢望村民来这里是很不现实的,院中十分安静,罗氏兄弟睡的正香,看样子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连续几日劳累奔波,就不便打搅了吧?

    仲逸想起了在凌云山的日子,饿了便去厨房找穆大娘。到了县衙做幕僚,自然是饭来张口,而今日只能自己设法解决这顿晚餐了。

    他想着:干脆找村民家买些小米咸菜之类的,凑合一晚就行。

    午后的乡间别有一番风味,万物似乎通人性,秋日的山野总有一种沉甸甸的姿态,一种令人欣慰与踏实的景象。

    见此情景,仲逸突然驻足:“何不去地里帮老农干些农活,换的一顿晚饭,岂不是更有意义?”。

    顺着小路走了许久,仲逸看此处风景不错,几乎可将小王庄尽收眼底,只是枯草旺了些,只能看到各家的房顶与那窄窄的小路。

    牛头山之事未了,留在小王庄并非为享受田园之乐:不知仇佶是否如愿坐了头把交椅,而这个过程又是否如他当初所说?反对他的人是否可以跟随朱老大顺利下山?

    田间村民三五成群或双双结伴,毋庸置疑他们当是一家人,是那最为亲近之人在自家田地里辛勤劳作,虽有辛劳之苦,但也不乏朴素之情。

    若从未离开义中村,此刻自己也应是这样的生活。

    老姑现在生活的还好吗?离开义中村十年之久,不敢想象村中一草一木是否依然如故……

    “这位兄弟如此雅兴,如此淡定自如,真令在下钦佩不已啊”,一个声音从仲逸的身后飘过来,嘶哑中带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仲逸扭头望去,只见眼前一个头发凌乱,衣衫破旧的男子,身上竟有斑斑泥迹,此人手拄着一根干枝,如同逃荒之人见到向他施舍的富人一样,正朝他这边走来。

    但听这口中之言却远非如此。

    仲逸品的其中异常之味,他后退一步,立刻警觉道:“大叔是与我讲话吗?方才讲的什么?能否再说一遍?”。

    那人一直低头不语,却是在旁边草堆上坐了下来,落地之时,一股酸臭之味迎面而来,瞬间将那田间黍谷的香味掩盖。

    就在他抬头理发之际,仲逸终于想起了这个声音曾经在哪里听过。

    “没错,在下便是牛头山的大当家,前几日我们在大堂里见过”,说着那人已盘发束带,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

    朱老大却并未多少感慨之情,他淡淡的说道:“兄弟,起初,山寨昨晚突发变故,在后山路边的草丛中,亲眼看到你带众人下山,我觉得此事十分蹊跷,安顿好妻儿,换了身衣服,一大早便打听到王姓俩家人,跟踪你等三人……”。

    言语间,朱老大已全无几日前的那种威风,他苦笑道:“这年头谁愿意屈与人下?无非是名利二字。这一点上我做得不够,丢了头把交椅,这结局也怪不得别人”。

    此时仲逸已猜到其中大概:“我那位兄弟已告知我,你并非那般凶残之人,既你跟踪至此,相信也知道我等的为人,说说吧,昨晚到底发生何事?你又为何来找我?”。

    事已至此,反倒有种如释重负般感觉,两人竟能畅所欲言。朱老大开诚布公,将昨晚之事细细说了一遍。

    仲逸听的出来:这个仇佶确是不一般,他既夺得头把交椅,还巧妙的让衙门的人介入此事,若换做其他人答应他那一个指头的“好处费”,他便没有了被官府剿灭的后顾之忧,自然稳稳的做那牛头山老大了。

    想到这里仲逸心中一阵不屑之情:“可惜这个仇佶打错了算盘,那一个指头的好处费换不得他的安宁:要剿灭牛头山,何须此次王姓两家人之事?有了朱老大的协助,拿下这个山头更是易如反掌”。

    仲逸轻描淡写道:“占山为匪本不是什么光彩之事,现如今山寨发生了这般变故,你何不顺水推舟就归隐乡里?上有老下有小,还有夫人在,或许还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朱老大立刻来了兴致:“你这个小兄弟倒是实诚,此刻还想着关心别人,像我们这种人早就习惯生死了,寨上兄弟跟了老二我不怨他们,毕竟这帮小子跟了我多年,请你不要为难他们”。

    他环视四周而后轻声道:“我知道你在衙门做事,此次找你是有事相求,放过其他兄弟,但万万不能放过仇佶那小子”。

    仲逸看的出来,他的眼神中似乎不仅仅是因此次头把交椅之争、之恨。

    朱老大低头沉思片刻,似乎终于鼓足了勇气:“十八年前蠡县发生了件颇为怪异之事,当时我们刚从一户人家窃的一笔银子,结果遇到风雪天气,行至一座名叫兔嘴山的山脚下时,我们便找了一个石洞作遮风挡雪之地,此山树木茂密,随便找些干草树枝叶取暖便在那里休息了一晚。

    次日清晨却见对面出现一伙装扮奇异之人,为首的一名男子对其他人说着什么,那些人个个低头不语,片刻后竟纷纷纵身跳下悬崖,那名为首的男子竟若无其事的离开……”。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仲逸身子猛地一颤,竟剧烈咳嗽几声,喉中似被硬物所卡,他急忙摆摆手,示意朱老大继续说下去。

    朱老大并未理会,他望着天边的浮云,继续道:“我那时还不是当家的,但已是上山为匪,当时在小石洞的缝隙里瞥见这一幕后,竟依旧匪性不改”。

    “后来我们大伙商量,到悬崖下看看,或许还能捡到银子”,朱老大继续道:“悬崖下边是一条河,河面是厚厚的冰层,我们到河边时那些人都面目全非,除了一些短兵器之外,连个玉坠或碎银都未留下。就在众人满怀失望准备离开之时突然听到了有人在喊救命”。

    仲逸奇怪道:“那么高的悬崖摔下,怎么还有人活着呢?”。

    朱老大笑道:“呵呵,我们救了他,还把他带上山寨,他说当时恰好遇到山腰树枝将他挂住才落到草地上,只是树枝折断摔下后还是伤了一条腿,但毕竟缓冲许多,还说什么自己轻功了得之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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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逸似乎明白了什么?

    与此同时,朱老大抢先道:“没错,这个人就是二当家的仇佶,当时看他可怜就带上山,但山寨的兄弟都反对将他留下,可惜养需要时日,几个月后大家却与他打成一片,后来就跟着我们一起干了,现在看来当时他就动了心思讨好山寨上的人,能做到二当家也不足为怪”。

    “恩将仇报,阴险小人,”仲逸终于明白这个朱老大为何单单不放过这个仇佶了。

    朱老大如释重负般道:“此次头把交椅虽被夺,但望兄弟莫把我看扁。想我虽为匪,但这阴险之事从不屑做,盗亦有道,出卖兄弟、背信弃义这些历来按“规矩”是要三刀六洞的,但此刻我已无心那冤冤相报你既为官家,就将那仇佶法办,且不说牛头山之事,单是这十八年之事,若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为何要跳崖自尽?。

    末了,朱老大加了一句:“你可有这个胆识调查此事?”。

    仲逸并未直接表态:“若他犯了王法,自要办他,此事我回到县衙立刻着手去办。不过,当年官府就没调查此事吗?为何不破案呢?”。

    朱老大摇摇头道:这天灾人祸遇的多了,死个把人谁会在意呢?当时天寒地冻的,山野间连个鬼影都没有,谁会报案呢?况且这山野之中野兽出没,冬日里缺少吃食,遇到他们正好可以饱食一顿,等到来年开春河水解冻,连个骨头渣子都找不见了。

    仲逸失望道:那些人为何要选择跳崖呢?

    朱老大用他山匪的思维分析道:“应是为首的那二人想独吞钱财吧?”

    仲逸还是不解:你方才说从他们身上并未未搜到值钱财物,既然身无分文,何来独吞一说呢?

    朱老大也不解道:那定是他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事成之后有人要灭口,他们知道逃不掉,才选择自杀的……

    不远处几个老农走了过来,仲逸这才发觉快到晚饭时分,朱老大起身道:“看来要说声告辞了,此次变故让我看透了这些所谓的江湖兄弟情义,既然天意如此安排让我下山,那就回家孝敬老娘去,也算落个清静,萍水相逢,以后若有机会相见,老哥请你喝一壶清酒,”

    见朱老大转身欲走,仲逸急忙道:“等等,你此刻下落不明,仇佶不会善罢甘休的,这样……”,说着他附耳几句。

    朱老大先是紧蹙眉头,而后恍然大悟道:这个主意不错,小兄弟啊,你有才有德,将来定是个厉害的人物。不过,到了县衙之后你只议仇佶之事,山寨中其他的事就不必再提了。

    仲逸正在纳闷,却见朱老大已渐渐远去,身后只留下一道孤寂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