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事,大多在变化和看似不变化中进行,或循序渐进,或暴风骤雨式的。
当然,往往后者更有看头,更能引人瞩目。
至少,能作为人们茶余饭后的一个说头、很有说头。
盐课提举司真的要变天了各位有品阶的大人,竟能与这些下苦力的灶户们欢坐一堂,且他们在台下,灶户们在台上。
这事儿,它就这么发生了,就是这么大的变化。
冬季的节气,人们宁愿呆在屋里,而一旦人闲了闲话也就多了,说什么的都有,对盐课提举司的衙役们来说,最大的话题莫过于明年,怕是要优待灶户了。
类似的说法和想法,还在灶户们间流传我们的好日子,真的就要到了。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羊毛与羊的关系、鸡和蛋的故事,在灶户与盐课衙门之间,或许还有一层更为特殊角色的存在盐商。
争斗从来都不会停止,不管是明的,还是暗的。
自从仲逸来盐课提举司衙门后,先是整顿衙役,同样的方式在灶户间也是如此,很快得到多数人的认可和支持,效果十分明显。
而作为与盐商的第一次较量,面对那两桌山珍海味,他只用了一张一千两银票的策略,便将他们的小伎俩踩在地下。
风黑风高之夜,在江边发现贩私盐的耿达,还有那个充当所谓保驾护航角色的鲁大头,被仲逸轻轻松松打掉,连同他们身后的孙大发也乖乖入了大牢
今日天气不错,风和日丽下,空气显得格外干净,让人忍不住有多向外走走的冲动。
盐课衙门最近还算清闲,无非偶尔说说灶户们还会有什么优待,或者年底时,盐课衙门有什么新的赏赐。
所谓盐课衙门的赏赐,实际也就是仲大人的赏赐、向来属于很大方的那种。
后院一块空地上,陶雯儿正与仲姝在说着什么,明亮的阳光下,四周皆是高高的围墙屋舍,院里还真有几分暖意、懒懒的暖意。
“仲姝姐,要不,我们对弈一局”。
见院中有一副石棋盘,陶雯儿立刻走了过去,很有信心的样子、认真输掉的样子。
答应是答应了,但仲姝还是特意说了一句“待会儿,叫你仲大哥过来吧”。
棋不逢对手,陶雯儿依旧一脸的笑意“既然仲姝姐如此想你家仲大人,那我还是现在就去吧”。
这位从东南福建来的小女子知道若论起棋艺来,她连仲姝弟子的资格都不够。
仲大人本就是没什么架子的,尤其像身为师姐兼夫人的仲姝叫雯儿来请,那自是随传随到。
片刻之后,小院里渐渐热闹起来仲逸才来没多久,程默和刘妙妙也来凑热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么好的太阳,何不享受一番
“哦,仲大人、仲夫人也在啊,闲来无事,本是要找小墩子的结果恰巧遇到了妙妙姑娘”。
程默解释道“既然你们要对弈,那我就告退了”。
说话的功夫就要走了,也不管身后同样有些尴尬的刘妙妙。
“默大哥,莫要着急嘛,我一个人观战,多么的无聊啊”。
一旁的陶雯儿笑道“干脆,我们来打个赌吧仲大人与仲夫人,谁更甚一筹”。
她给一个起步的数字就一两吧,我赌仲姝姐赢。
既然陶雯儿都这么说了,程默也不再打算离去,他不甘示弱道“一两就一两,我赌仲大人赢,不过常言观棋不语真君子,我们这样,真的好吗”。
一直没有言语的刘妙妙上前道“对弈是对弈,赌是赌,不就是一个乐趣吗这丝毫不影响观棋,赌注是在对弈结束后才兑现的,干嘛要插嘴呢”。
末了,她向程默翻个白眼“程大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按理说我不能说你,但这次,你确实少了点乐趣”。
啪的一声,刘妙妙也掏出一两银子来,对她这样一个弱女子来说,这一两银子,可绝不是随随便便可以拿出手的。
她也顾不得别人是怎么看的“这么着吧,我就赌仲大人与仲夫人和棋”。
和棋
程默和陶雯儿相视一眼,而后连连摇头道“不可能,我们看了这么多次了,仲大人和少与人和棋啊”。
仲姝微微一笑,顺便与仲姝玩笑几句,准备摆开阵势的样子,二人也看的明白刘妙妙自己说小赌是乐在其中,但实则她才是最用心之人。
也不想想,仅是说说谁输谁赢,那又能如何
“夫人先请”,说笑声中,仲逸已向仲姝叫阵。
与此同时,那三人立刻闭嘴,在各自的位置细细看着桌上的棋盘,从来都没有那么认真过。
前衙中,同提举王核与副提举姜军、吏目蔡一书三人在喝茶说笑,倒是很融洽的样子,无之前那种剑拔弩张、争锋相对的感觉。
今儿个是怎么了天气好了,人都变了
三位大人找不到他们的提举仲大人,派衙役查看一番,得知他正在后院与夫人对弈,各自又摇摇头还是就不要打搅了吧
王核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这样吧,本官出一个字谜,二位大人谁若是能猜得出来,也有赏银每人二两”。
三人当中,蔡一书年事最高,又自认为读书最多,他岂能为了二两银子而折腰
换作别人就算了,为一乐嘛,可这是他平日里的死对头王核,这还了得
“字谜什么的就不必了吧大家都是读书人,我们何不对诗几首呢”。
蔡一书提议“若是那位能对的上,下官愿意一句一两银子”。
好大的口气,为了所谓的颜面,这位吏目大人也是豁出去了。
“我赞成,就这么来”,副提举姜军立刻举双手赞成。
关键时刻,还得要靠所谓的自己人,否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前衙一片诗词歌赋,文人范儿十足,后院的对弈也终于有了结果。
这个结果,就是刘妙妙赢了如她所料,仲逸和仲姝和棋了。
收获不小,不到一个时辰,二两银子到手,若是常有这么好的事儿,何必还有做这些杂务、俗务呢
呵呵,假设而已
“仲大人,仲夫人,常言大赌伤身、小赌怡情,今日小赚碎银,妙妙有个不情之请”。
这个不情之请,大家似乎都有些好奇,刘妙妙也不卖关子,她将手里银子放到桌上,微微笑道“就这点银子,我们今晚的一桌酒菜,差不多了吧”。
她特意强调当然,不能与人家盐商的吃喝规格比,就寻常饭菜嘛。
陶雯儿皱皱眉,抬头仰望道“现在还这太阳还可以,若是到了晚上,会不会很冷上街就算了吧,仲大人的身份,如此招摇过市,不好吧”。
程默也表示赞同“是的,眼下比起当初,认识仲大人的人多了,难免会有些不合适”。
他所说的这个不合适,恐怕就是这位仲大人出门在外,为何要带着三位女子吧
仲姝与陶雯儿倒罢了,尤其刘妙妙,总归是好说不好听的。
三人如此商量开来,倒似乎没有仲逸夫妇什么事儿似的。
要不,这样吧,夜晚天气冷,仲大人又多有不便,我们何不在衙门里做一桌饭菜呢。
还是刘妙妙想出了一个主意“让程默大哥上街买些食材来,我给大家下厨,只是还请大家千万不要嫌弃我的厨艺”。
这话说的,原来她的心思压根就不在饭菜上为了能与仲大人同桌而坐,才是重点所在啊。
这是个有心之人、十分的有心
无论大事小情,但凡有人张罗,那便是最幸福的了吃饭便吃饭、穿衣便穿衣,至于饭菜口味如何,衣料成色如何,那倒是其次得了。
夜幕刚刚降临,门外的衙役再次换班,大院伙房里此刻正是热闹一片,换下来的衙役终于可以饱餐一顿了。
提举大人的房中,灯光还算明亮,程默正稳稳站于中间,面对着三个爱听故事的人,他再次侃侃而谈、娓娓道来。
仲逸不以为然,在翰林院时,二人经常如此,以此来打发时间,见惯不怪了。
仲姝似乎没有表态,倒是一旁的陶雯儿,听的还算认真,不由的笑出几声来。
“嘻,你这又是在胡说,都与之前讲的冲突了”,时不时的,陶雯儿也会指点一二来。
有这么个活宝般的跟班,有的时候,能有意外的收获。
“又是讲你那不着边际的故事自己都不好意思再卖关子了吧”。
才备好的饭菜的刘妙妙走了进来,不由笑道“这位程默大哥说书啊,故弄玄虚、添油加醋的本事相当了得,远远超过故事本身了”。
程默呵呵一笑,众人也纷纷起身而来该是用晚饭的时间了。
抱怨归抱怨,从这一点来说,程默还是很感激刘妙妙对自己的打击和揭短的,反倒可以看出二人其实还是很熟悉的。
否则,一般人也开不起这种玩笑。
毕竟,人家是救命恩人嘛
饭菜不错,人的心情似乎也不错,亦或刘妙妙的厨艺能说的过去、果真有点真本事,这饭还算吃出点味儿来。
“借此薄酒,再次感谢仲大人、仲夫人、还有程默大哥的救命之恩”。
几巡后,刘妙妙还是起身举杯提议“诸位莫嫌妙妙多言,想我是个什么身份竟能与堂堂的翰林院侍读学士出身的提举大人同桌而坐,真是三生有幸”。
末了,她依旧感慨道“此情,难得;此酒,难得;此话难得,也要说你们是妙妙的贵人、恩人大恩大德,今生永不敢忘”。
看看,这话说的,越来越不着边际重复之言,即便再真切的情感表达,也会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还没醉呢,就开始说酒话了。
见别人都不再言语,陶雯儿微微笑言道“那都是仲大人和程默大哥的功劳,当时我与仲姝姐并不在场这些感恩的话,我们受不起啊”。
刘妙妙微微点头,脸红了许多
“程默,看这不多了,你们就先回吧”。
仲逸说了一声,顺便叮嘱道“对了,把妙妙姑娘也一起带走吧,雯儿,搭把手”。
渐渐地,众人喝的有些多。至少,表面看起来是如此。
仲姝在陶雯儿的搀扶下,缓缓向自己房中走去,仲逸随后也跟了上去,屋中只剩程默和刘妙妙二人。
“程大哥,这是哪儿啊你要带我去哪里”。
刘妙妙看似确实喝多了,才这么说了一句,又反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不走了,就在这里吧”。
程默并不理会这些,他也不会真将眼前这位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子扶到房里,那样会被其他衙役说三道四的。
类似谣言、传言这种东西,往往是最能传播的。而在这些所谓的传言当中,尤属男女之事传的最热闹。
“还是算了吧,那怕去叫个老妈子来,也比我扶着她好一点”。
来到院中,程默又唤了几个衙役,大家一起去找个女人来、再将屋里的女人一起带走。
反正仲大人与夫人已经回了个自己的屋子,这里就是他这个跟班说了算。
说实话,程默的酒量还是不错的,但他今日有些异样一种类似火辣辣、热乎乎的感觉,让他有些难受、微醉下更难受。
就在刚才,不经意间,一手还是从刘妙妙的腰后滑过,程默现在想起来,有些瑟瑟发抖
后院还有其他女人,程默与衙役带着她们来到方才那间屋子时,却不见了刘妙妙的人影。
“都散了吧,兴许是妙妙自己回了自己的屋吧”。
程默见状,一脸的轻松道“你们先走,我再收拾收拾这桌酒菜的残局,稍后换个地儿,继续开喝”。
这脑子反应,简直闪电般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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