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客官,你们的茶水皆已备好、上好的茶,请慢用”。
此处是诚信堂名下专售奢侈之物的店铺,尽管此刻天色已近黄昏,但店里的伙计丝毫不敢怠慢客人。
今日买卖不错,罗英很满意的看着账本,之后便要差人送到宋洛儿那里,最后由她和穆一虹在月底汇总。
两名男子,一老一小正在店中转悠,他们看上了一对白玉茶壶,玉质温润、做工精致,看上去相当不错。
壶盖上镶一颗小红宝石,玉壶下是一只轻巧的陶瓷小盘,上面的花纹宛若玉壶放于水面而形成的倒影,颇为精致。
二人仔细看了半天,不惜掌灯细看,点评之句也似乎有点在行的意思,看样子确系爱玉、懂玉之人。
“我说伙计,这玉壶质地也只能算个中等,怎么就卖五百两银子这也太贵了点吧”。
那名年轻男子望望与他一起的老者,向店里伙计说道“能不能便宜点,四百五十两如何”。
这价砍得,一下子就掉了五十两银子。
伙计笑道“两位客官说笑了,我们店里是不讲价的,若是二两三两的还尚且要经掌柜准许,但五十两确实多了点”。
那二人再仔细看看,嘴里啧啧之声,不停的摇摇头,就是没有离去的意思。
这时,仲逸正缓缓从店里走了进来。
店里的伙计是穆一虹后来按照新店规招的,还不认识他们这位真正的东家。
一通招呼后,伙计顺便问了一句“客官,您要点什么,小店马上就要关门打烊了”。
这时,正在柜台扒拉算盘的罗英,急忙跑了过来叮嘱道“你忙你的去,这位客官由我亲自接待”。
仲逸摆摆手“掌柜不必着急,先招呼其他客人,本公子就在这里随便坐坐、看看”。
罗英立刻领会,仲大哥的意思是尽快打发走这一老一少二人。
“二位客官,不知你们买这对玉壶是做何用送人还是自家书房摆放”。
罗英吩咐伙计再次为这二人换一杯茶,顺便说了一句“其实,我这句话也是白问的”。
那二人相视一眼,朝这边望来。
“这对玉壶,无论质地、做工,无论赠人、自家收藏,皆是上品,我们诚信堂玉器瓷器店,绝对保质保价,你们不会后悔的”。
这些年跟着老姜头,从若一当铺到诚信堂,从起初的打杂到如今的掌柜,罗英嘴上的功夫明显长进不少。
之前,在蠡县时,罗英就是县衙的衙役,后来由他的兄弟顶了他的差事,自己跟随仲逸来京,走南闯北的,他还去过榆林府跟李序南呆过近一年的时间,历练不少。
这些小子的志气,大着呢。
有了衙门的这层经历,罗英更能比一般店里的掌柜懂得如何察言观色
“掌柜说的没错,只是我们还想便宜点银子,你看夜色将至,我们何不促成这桩买卖呢再让点”。
那老者见罗英十分老练的买卖人口吻,但看上去年纪却不大,说话也就随意起来。
罗英继续摇头“这店里货物都有价钱,在下实在没有办法私自调价,同样的东西、同样的质地、做工,我们店里东西绝对物有所值,不行你们再看看,货比三家嘛”。
那老头叹道“掌柜的这话没错,实不相瞒,我们这是送人的,人家身份尊贵,又是读书人出身,一般的东西拿不出手,可好东西,要银子也多啊”。
老头这么一说,那年轻男子也继续说道“你们是做买卖的,我们也是做买卖的,只是咱们的买卖不一样,别看店里整日人来人往的,但开支大、花销多,一年到头儿,也赚不了多少银子”。
一番哭诉,二人这意思还是想让便宜一点。
哦这话倒是听着新鲜,是何人用的起五百两银子的茶壶,还挑着挑那的也太难伺候了吧。
罗英一脸的同情状这样吧,既然二位也是买卖人,那在下就再为二人赠送一对瓷杯,绝对的好瓷。
老头苦笑道“呵呵,小掌柜真会做买卖,人家是新任的户部侍郎,之前做过都转运盐使司,那是一个多么肥的差事,攥一把水,都能榨出二两油来,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罗英终究没有降价,诚信堂就是诚信堂,若是东西可以随便降价,而且一降就是近一半,那简直成地摊货了。
那二人最终也总算咬紧牙买了下来。
说实话,这样的质地、花纹,尤其做工,也只有诚信堂有,即便罗英没有额外赠送一队瓷杯,也会成交的。
大有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的意思。
“小掌柜,你是块做生意的料,不过你们店里的东西确实不错,等着吧,有更好的生意在后面呢”。
付完银子,那二人向罗英打趣道叫你们东家多准备些物件来,不怕贵,东西好就行。
罗英一边将二人送出门外,一边不解的问了一句“不知二位所言何意小的还真没听明白”。
老者哈哈一笑缓缓离去,身后的年轻人倒是向他嘀咕了一句“眼下因为盐务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听说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的几个位子空了出来,有多少人、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罗英下意识点点头,那人在他肩上拍拍道“若是有人想疏通关系,见面礼什么的,是不是要准备你这店都是好东西,你说呢,买卖能不好吗”。
那二人的背影离去后,店里的伙计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你们先到街上用些饭菜,我与这位公子说点事儿、玉器的事儿,回头还要找姜伯”。
望着仲逸,罗英向店里的伙计吩咐道“记得,用完饭后要回来守店啊”。
原本是来看生意的,没想到看了这么一出。
关上店铺,来到后院,罗英再次为仲逸备好茶水,二人这才慢慢说道起来。
方才那二人所说,类似的情况,你觉得属实吗。
仲逸笑道当铺与杂货铺自不用说,那些走门路、送东西的,只会来这玉器瓷器店,否则,怎么能拿得出手
罗英双眉微皱,细细回想一番,而后点点头照这么说,倒好像是那么回事,最近买卖不错,好多物件确实也更适合送人,而不是收藏。
生意做久了便是有一些门道的譬如那些购物之人过多的看重外盒包装或外观感受,那他们往往是要将东西送给别人的。
反之,若是看重质地和更实际的感受,那或许是要自己收了吧。
“仲大人,是不是有人为难于你我们可以叫樊大人、李大人啊”。
都是从蠡县县衙而来,但凡遇到事儿,罗英首先想到的,就是当初蠡县前后两任知县的樊文予、李序南。
呵呵,仲逸苦笑道“方才还觉得你小子长进不少,怎么动不动就想着收拾人家看你那点出息。我是来说正事的,说完就走啦”。
罗英立刻上前,站的毕恭毕敬,一如当初在蠡县县衙时的模样,就像是一个衙役对县令一样。
你坐下说,没别的事儿,就是上次给你们说过的,我们要在京城以外,大一点的城中,再继续开店铺。
仲逸示意罗英靠近一些“还是诚信堂,不过名下只有两个产业卖玉器瓷器茶叶等名贵物品的店铺,还有就是杂货铺”。
如此一说,罗英立刻明白过来“我这便安排时间,带几个可靠的兄弟去踩个点,看看哪里是否有合适的街面、门店,再看看价格,人流量等”。
果真聪明,一点就通,这小子很上道,做买卖也是块好料。
“仲大哥,你说咱们的诚信堂会不会开到蠡县呢那样的话,沈捕头还有衙门的那些兄弟,都可以来店里了”。
玩笑一句,罗英自叹道“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又要支出不少银子了。盈利是不错,但新开店铺、连同装修、进货,都是一笔惊人的开支啊”。
二人这么说道一会,仲逸看看窗外月色,不由笑道“目前只考虑到各布政使司所在的城,和部分知府一级的城。至于蠡县嘛,格外破例一次,就开一个杂货铺,至于玉器这些,也没必要,县城还是人少了些”。
罗英将他送出门外,仲逸再次叮嘱道“你们尽管放手干,多培养有才有德的伙计,至于银子嘛,我这便去找穆少东家商量。
改日定一桌酒菜,叫上姜伯、小地瓜、陶朔”。
从开春离开京城至今,诚信堂名下各店铺盈利颇丰,除了罗英、小地瓜、陶朔等尽心打理外,作为少东家的穆一虹功不可没。
此外,身为仲府二夫人的宋洛儿,也是大家共同认可的,所有账目、银两、货物记录大多皆由她完成,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穆家小院,还是当初那种格局干净、精致、安静,尤其阳光刚洒下时和黄昏之际,别有一番感觉
开门的是穆一虹的丫鬟香儿,她对仲逸的到来还是有一些惊喜尽管宋洛儿已将他回京的消息告知穆一虹,但毕竟是近半年没见面了。
仲逸在这些丫鬟、伙计们心中地位颇高,以至于袁若筠的丫鬟莺儿都敢直接向他表露心迹,这皆得益于他的一视同仁。
人与人之间的平等与尊卑,早在凌云山时,仲逸便牢记师父教诲。后来无意中到了唐小丫所在的那个世界后,他更是坚信一点那怕是丫鬟、伙计,尽量对他们好一点。
平等是个十分深奥的话题,他不想再深究,暂且先这样吧。
“夫君、仲大人”。
回到屋中,毫无意外,宋洛儿果真也在穆一虹这里。
桌上刚刚摆放好的饭菜,看样子诚信堂的事儿已经忙完了。
“什么是贵人就是本身已经很好了,但出门在外,还是好运连连,挡都挡不住”。
丫鬟香儿熟练的添上碗筷,不由打趣道“这不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家小姐和二夫人刚准备动筷子呢,仲大人就来了”。
这么一说,仲逸倒是些许尴尬。
一旁的穆一虹皱眉道“人家仲大人是什么身份能来寒舍已属不易,欢迎还来不及呢,一桌饭菜算什么”。
这个穆一虹,宋洛儿就在身边,竟然还与仲逸开起玩笑来。
“香儿,这些都归你了”。
仲逸将一个包袱放到桌上,是从辽东带回来的稀罕物有吃的、也有玩儿的。
“仲大哥最好了”,香儿拿起包袱一溜烟出了门。
宋洛儿缓缓起身,来到仲逸身边,为他整整衣冠在,再看看他脸色,向穆一虹笑道“都说漠北风沙大,也不过如此嘛,我家夫君这脸色一如既往啊”。
说话间,三人终于开始动起筷子来。
说话的还是宋洛儿“夫君你有所不知,这些日子以来,诚信堂盈利不错,一虹妹妹忙前忙后,你应该敬她一杯”。
仲逸急忙起身端杯道“夫人说的是,当初将这重担交给穆少东家,真是难为你了,我连干三杯”。
呵呵,穆一虹并未举杯,反倒转身向宋洛儿微微道“洛儿姐姐,我早就说过,仲大人心里最在意的人还是你”。
这话都能说的出来
好在没有外人,否则,还以为是唐小丫来了。
刹那间,仲逸突然瞥见穆一虹眼神中闪过一道热光、火辣辣的热
急忙拉住宋洛儿的手,仲逸手中的酒杯差点落空,却开口道“是是是,在蠡县那段时日,若是没有洛儿,那将是我一生遗憾”。
穆一虹这才微微笑道“开诚信堂也是我的心愿,倾其一生也是心愿所在。能认识仲大人一家,更是三生有幸”。
笑意之下,宋洛儿唇间露出两排整洁的白齿,双眸犹如一汪清水,一如当初在蠡县二人初次见面时
“常言小别胜新婚”。
饭后,穆一虹主动起身道“诚信堂再开新店铺之事,等明日再说,今晚就不留二位饮茶了”。
宋洛儿再次笑道“一虹妹妹言重了,还是先说说正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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