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风出了诺玛城,一路向东而上,盼着能够早些回到潘夜城中。南宫苒的脸色愈发难看,由不得他不相信那诺玛郎中的话。他轻功高绝,又加上情势危急,一路之上归心似箭,过不多时便已到了诺玛与边境城的界山。
南宫苒恰又醒了过来,她问清了郗风的想法,不禁又是难过伤怀。郗风心下懊恼,到了一处断崖处,这才停下来歇歇脚。二人相依在崖边,也许是生离死别在即,竟都默然无语。
许久之后,郗风才问道:“苒苒,你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南宫苒勉强挤出个笑容,却也没有回答。
郗风见状,忧伤益甚,当下从背包中取出了装酒的皮袋,咕嘟嘟的喝了一阵。忽听南宫苒道:“姐夫,我有个请求,你应了我好吗”郗风又袖子擦了擦嘴,然后说道:“你说吧,无论你说什么,姐夫都答应你。”
南宫苒挣扎起身,看着郗风的眼睛说道:“姐夫,我知道我快要死了,只是只”
郗风问道:“只是什么”
南宫苒一听,如同金纸的小脸儿上,忽的泛起一丝红晕。她将头低了下来,轻声说:“姐夫,你你亲我一下好么”
郗风一愣,随即摇头:“不,不行,不行不行”
南宫苒登时面色惨白,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缓了好一阵才自己抚着胸口说道:“你根本就不是个君子,自食其言方才是哪个说我无论说什么都会答应的”说着,她又是一阵咳嗽。
郗风见她这般模样,确是心疼的不得了,但是南宫苒之请确实难以应允,刚准备再行拒绝,又听南宫苒道:“我死在顷刻,你若不应,我死也不会原谅你的。”郗风见其眼神苍凉,再也硬不下心来拂逆她的遗愿,当下双手轻轻捧着她的脸,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南宫苒脸上又恢复了血色,似是羞愧,似是期待,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唇,示意让郗风亲吻自己的嘴唇。哪想动作尚未做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郗风何其精明,早已洞察了南宫苒的心思。不待他出言询问南宫苒的状况,忽听有人说道:“潘夜郗家,好大的名头啊今日观之,顶多也就是个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俗汉罢了。”
郗风闻言大惊,连忙回头观望,却见那紫霞神女不知几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五六丈外的地方。
紫霞神女哼哼冷笑一声,问郗风道:“我让你去找夏柯,你可找到了跑到这荒郊野外郎情妾意来了这女娃子是谁是你妹子,还是你妻子”
郗风道:“我妹子伤重在身,请恕晚辈不能全礼。”
紫霞神女看了看南宫苒,冷哼道:“既是你妹子,你为何搂搂抱抱的”
郗风干笑两声:“呵呵,情非得已,我妹子受了伤,我自当照料周全。”
紫霞神女冷笑道:“周全就凭你自然系的传人连个运功疗伤的法门都没有,你怎生救她我瞧你们法系一门的武功都在伤人,你们都是些沽名钓誉的伪君子”
郗风心道:“这老太太所言虽然刻薄,却倒是大实话。武士一族会用运气术疗伤,道家更有治愈术与群体疗伤,偏偏我自然系一门都是杀人害命的法门。对了道家”
紫霞神女道:“废话少说,你立刻去召集人手,五日之后再去找夏柯。这女娃子的性命就交给我了。”
郗风大喜,连连致谢:“前辈肯施以援手,那是再好也没有了。苒苒,快些谢谢前辈。”
南宫苒怯生生的看了看紫霞神女,复又满是期待的看着郗风。郗风冲她点了点头道:“苒儿,你放心。这位前辈是个好人,她还曾救过我的命呢你放心,她定能医治好你的。”
紫霞神女道:“所幸你还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老婆子我救过你的命,现下吩咐你一点小事你都做不好,这是你们郗家人的做事准则吗”
郗风笑道:“前辈莫要拿话来挤兑我,这次我若不完成任务,不消你只言片语,我宁可自刎于你面前。”
紫霞神女道:“好你记住,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郗风有心要问她究竟还有多长时间就到了玛法大陆的劫难,但转念一想,紫霞神女既然不愿明示,再问起来也多半是无济于事。想到此处,他叮嘱南宫苒好生养伤,自己不日便来接她回去。当下,他辞别了二人,又折回了诺玛城中。
待到诺玛城时,已是黄昏时分。郗风折返到栖身的破房子中,却意外的发现蛇谷三人已经离去。诺玛城中的喧闹已然平息,诺玛们似乎是怕再生祸端,早已是人去楼空。而夕阳的余晖洒在无垠的沙漠之上,颇显壮丽,又极是苍凉。
郗风坐在半截沙土墙上,顺着落日的方向眺望,满腹的惆怅无人倾诉,只得在醉酒之中,哀声叹气。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转眼,郗风已经在诺玛城呆了两个多月了。期间他几次三番的下到诺玛族遗址之中去寻找所谓的毁灭之印,但是碍于人单势孤,身经大小百十余战,居然连一点进展都没有。而随着诺玛族与人类的积怨越来越深,小小的诺玛城更是战火不断,今日诺玛族击溃了人类的大军,明日人类又卷土重来抢占了诺玛城。如此周而复始的交战,更让影魅之事变得扑朔迷离。幸而郗风武功盖世,在城池频繁易主的战乱之下,竟也能安安心心的栖身在战场暗处的酒窖之中。
这一夜,玉盘一般的明月高悬在夜空中,郗风坐在地窖口,痴痴的盯着星空,心知今夜又将是一番苦战。但是一想到如今过了几个月了,再不数月,自己的孩子也就要出生了,自己身为人夫,却不能守在爱人身边,多少有些失落。趁着空闲之际,他想给未出世的孩儿取个名字,但是一合眼脑海中全是关于诺玛族动乱之事,往日的经纶满腹哪里还找的到只言片语一阵慨叹踌躇,却已天近戌时,忽的外面又是鼓声震天。郗风早就习以为常,对此情形也不多关心,只是暗自盘算着今夜该如何处置,方能完成死夏柯的遗愿。想到紫霞神女与夏柯曾令自己去找龙腾携手并进,取来藏宝箱。但是自己一来欲逞英雄,看不起诺玛族的宵小与龙腾,第二则是与龙腾有着血海深仇,实是不愿与之联手。本想着诺玛族的事情能够轻松解决,哪想到一晃两个月,连藏宝箱的影子都没见到。正自为父母之仇与天下苍生的两难选择之际,忽的外面噪声更甚。郗风知道强敌环伺,生恐误了今夜的大事,当下也不敢怠慢,连忙飞身而起,几步抢到了地面上,在残破的沙土断墙下藏住了身形。
但见月色之下的诺玛城如同白昼一般,一群诺玛族人被官军杀的节节败退,正各自玩命般的向着诺玛城北的广袤沙漠遁逃。
这两个月里,这样的情形对于郗风来说是司空见惯。他见局势甚明,当即也不愿再看,正欲转身离去之时,忽的东南角有人高声呐喊:“众军听令,拿住沃尔阁者,必有重赏”
郗风正欲抽身离去,一听之下顿时惊诧不已,当即循着声音向东南方向看去。只见月光下的诺玛城中,兵将如潮,郗风目力极佳,登时便在军兵之中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只见那员战将手执长枪,一身红色战甲,胯下一匹红马,疾驰在血色之下,倒是颇显诡异。
转瞬之间,那人已然冲进了诺玛族的败军阵中,长枪上下翻飞,左右攒刺,已有十余个诺玛中枪倒地。那将将长枪在空中虚晃一下:“众儿郎随我冲杀,活捉沃尔阁。”
郗风自语道:“这不是龙腾吗他不是应该去找封娇娘了吗怎的会在这里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看来今晚之事真的要着落在龙腾的身上了”
如此思索的功夫,大军已经奔出了里许。郗风生怕乱军之中失去了龙腾的踪迹,当下便尾随而出。诺玛族众一进到沙漠之中,直如困龙入海,不到片刻功夫便逃的不知所踪。郗风藏身在一处沙丘后,心下盘算道:“诺玛遁逃,龙腾多半要收兵回营。不知道他的大营驻扎何处,一旦他进入了军营,我该怎生将他诓出来随我去探地穴”
正在这时,身后銮铃声起,一匹快马迅速冲了过来。郗风连忙藏匿身形,总算是没有暴露行踪。那快马之上的骑士一边催马疾行,一边大喊道:“速速禀报大王,有紧急军情速速禀报”
郗风闻声,不禁叫苦不迭:“坏了,坏了。今天绝不能走了龙腾”他脚下不敢停留,当即矮身从附近地上的阵亡军士身上扯下了一套轻甲,手忙脚乱的穿戴齐整,跟着向龙腾的方向靠去。
只听军中鼓声湍急,众军兵迅速在沙地中集结成方阵。郗风混在军中,四下张望,只见兵甲林立,绵延不绝,正不知有多少人。
忽的有人朗声说道:“本王方才得到战报,逆贼昭嗣联合屈克与沃尔阁急攻沙漠土城。本王遣二将军星夜驰援,其余众军今日三更造饭,四更出发,一定要保靖王殿下无虞”正是龙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