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多,杜林见到了非要面谈的珊德拉,两人在凡利尔假日酒店开了一个商务套间,让酒店服务员送来一些吃的喝的,杜林有点饿了。杜林晚上本来打算早点休息,所以吃的东西不多,他听安吉拉说晚饭吃的太饱会影响一晚上的睡眠,所以一般没有应酬的夜晚杜林只吃六分饱。现在晚上还有事情,而且看上去可能十点前睡不着觉,不如再吃点东西。
“不好意思,耽误了一些时间。”,九点二十分,杜林拿起餐巾沾了沾嘴唇上的油渍,将餐巾丢到了餐车上后走出了餐厅,坐在了会客厅的沙发上。
凡利尔因为靠近帝国中部,与南方接壤,也是游客比较多的一个城市,平时接待的游客身份有高有低,客房的种类也比较齐全。从顶层皇家套房,到普通的标准客房,在别处可以见到的,在这里也都有。为了更好的谈事情,杜林要了一件商务套房,这样的客房一共有三个卧室,一个餐厅,两个类似书房与客厅的会客厅,主要是针对那些商业精英人士。
如果要一般一点的标准客房……,坐在卧室里谈事情,总是有点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珊德拉无所谓的笑了笑,反正她晚上也没有什么事,西部的夜晚其实很无聊,茶几上的红酒杯里只剩下五分之一左右的红酒,她的脸色也愈发的红润。她的手指穿过头发与颈脖之间撩了一下头发,向后靠了靠,盘起双腿压在沙发上,“没什么,正好我也需要考虑一下其他的事情。”
“让女士久等不是一名绅士应该做的,但是绅士也会有饿肚子的时候。”,杜林说笑着回了一句,紧接着就开始了接下来的话题,“珊德拉女士,不知道你有什么事情必须在今天晚上说?老实说我刚从帝都那边坐蒸汽机车回来,如果可以的话,不如让我们把要说的事情说的简单一些。”
珊德拉微微歪了一下头,做出了一个与她年极不相符的动作,她居然吐了一下舌头,虽然只露出一点舌尖,但杜林认为她喝多了。
“好吧,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情,门农下午邀请了卡洛斯、克利兰夫和我去西矿会的会场,他打算自己经营西矿会剩下来的那些东西,同时还要开发周围的地皮,打算以那块地为中心,打造一个高端的商业中心。”,珊德拉说到这里听了听,她一直在观察杜林的表情,不过很可惜,杜林脸上从坐下来开始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希望我们能够投资,并且主动提供给我们每人一笔一百五十万的低息贷款,我拒绝了。”
“但是卡洛斯和克利兰夫同意了,他们愿意继续与门农合作,开发这个项目。”
杜林脸上一直都是很认真的表情,他点了点头,“门农的想法非常好,那个地方我去过,位置很好,而且整块地皮也非常的大。在凡利尔建设起来之前那里其实是农村,西矿会的人占了不少便宜,现在这都些便宜都便宜了门农。这是一个很好的投资项目,珊德拉女士,你为什么要拒绝?”
“这可是一个好机会!”
对于卡洛斯和克利兰夫的选择杜林并没有放在心上,资本家永远追着利益跑,从门农被“赦免”的那一天开始他就知道乡村俱乐部这个小集体肯定要出问题。说的简单一点,这些人已经花了大把的钞票,使用了很多的人脉关系和人情牌在门农身上,他们当然不是门农的支持者,他们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换取门农对他们生意上的支持。
看吧,邦迪卡的化工厂几乎都已经转移到西部来了,为什么?因为别的地方不允许他们建立化工厂,或是需要他们建造更加复杂昂贵的废料处理厂。好像是在三年前还是四年前,就有一家化工厂因为将工业污水直接排入地下水系统,导致附近的镇子多人中毒从而引发过一次大规模的游行和争议,帝国环境署也开始着手对生态环境的标准进行立法。
但是在西部,这一切都不是问题,门农为他们解决了所有的后顾之忧,据说他们弄了一套“干抛法”的废料处置方法,让化学肥料和污水在水池中高温蒸发,最后留下固态的粉末颗粒,然后把这些粉末颗粒打包之后埋在西部的旷野中。如果不是专门找麻烦的,可能要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后,当西部也迎来全面发展时才会暴露出这些东西。至于那些可能有毒的气体,被西海岸的风一吹就散了,只要没有死人……哪怕是死了人,门农也都能压下来。
他们已经在门农的身上投入了大量的资源,现在门农被解禁了,他们自然不会“重复建设”,在杜林或者下一任接班人的身上重新投入一遍。他们自己追求利益的心不允许,他们上面的董事会、主席会也不允许。再者说,门农那边可是非常稳定的,连鲍威尔都亲自给他打电话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唯独让杜林觉得奇怪的是珊德拉居然没有继续和门农合作,这才是一个奇怪的事情。
珊德拉笑着摇了摇头,她没有回答杜林的问题,反而说起了与这无关的事情,“我有很多兄弟姐妹!”,珊德拉端起酒杯摇晃着,红色的液体在酒杯里不断的晃动,一圈又一圈,顺着杯壁刚刚挂落的液体还没有落入底部,又被新的浪潮所淹没,她啜了一小口,看着杜林似笑非笑的说道,“我不是在对‘多’这个概念极尽的夸张,是真的很多。”
“据我所知,能够在新年的那天晚上,有资格进入庄园餐厅坐下来用餐的兄弟姐妹们,大概有五十多人。还有很多人是没有资格坐在桌子边上的,或者是连回庄园过年都没有资格的。”
“小时候我一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有那么多的兄弟姐妹,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兄弟姐妹站在餐厅的墙壁边上,用羡慕、嫉妒、憎恨、嘲笑、讥讽甚至是恶毒的眼神看着我们这些坐着的。我觉得他们很可怜,但是我不知道如何改变这一切。”
“有一年,我大概九岁?”,珊德拉将酒杯放回到茶几上,拿起酒瓶又倒了一些,她挤着眼睛回忆了一会,“大概十九岁到十岁左右,离过年还有三天,我的祖父,也是大多数孩子的祖父让我们聚集在一起,大概一百多个孩子吧,他给我们出了一道题。”
“题目很简单,如果地上有十块钱,你会怎么办?”
“从那天晚上过后,有很多兄弟姐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他们回到了自己的家庭,成为了普通的人,和这个社会上大多数普通的人一样,需要努力工作争取升职加薪,需要为一些数目不大的钱烦恼,要为一些小事情求人。他们被剥夺了使用家族姓氏的权力,不允许告诉任何人有关于他们出身的事情,他们甚至不允许主动出现在家族成员的面前。”
“当时我是怎么答的……”,珊德拉嘴角微微上挑,“我不告诉你。”
“但是从那之后的每一年,我都会坐在那个冰冷的房间里和一群冷漠的兄弟姐妹享用一顿一点也不能让人满意的晚餐。”
“当时我的祖父告诉我,作为一名出色的家族成员,不仅要能够看见更远的地方,还要能够看穿所有的幻象,看穿无情的实践,寻找到属于自己最正确的方向。”
“只有具备了这种严苛基础的人,才能够是……的家族成员。”
“我看过你的过去……”,对于这种非常不礼貌以至于可以算是冒犯的行为,珊德拉一点也不隐瞒,“我很惊讶,也是到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或许你才是祖父说的那种人,真正能够站在起点,就可以看见终点的人。从特耐尔开始,你的每一次下注都下在了最正确的地方,几年时间,你几乎没有错过。”
说到这里珊德拉突然闭上了嘴,她停顿了一会,补充道,“可能也错过,但是你很好的弥补了一切并且隐藏了起来,只让人看见了你完全正确的每一步。”
“运势是可以积累的,对这一点我深信不疑,你问我为什么不选择继续和门农合作?”,珊德拉笑了起来,声音很好听,“因为放着你这样从来都不错的人不去选择,去选择门农那个失败了很多次的人,这会让我没办法在今年过年的时候回到庄园里,去吃那顿难吃的晚餐!”
杜林听完之后默然了片刻,“非常感谢你对我的青睐,这让我非常惶恐,万一我也会错,甚至是下一步就错了怎么办?”
“你不会错,这是女人的直觉!”,珊德拉笑的很开心,花枝乱颤的那种,她笑了一会才收起了笑声,问了杜林一个问题,“如果你看见了地上有十块钱,你会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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