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我睡的很晚。
在入睡之前,我一直躺在床上,想一点红的事。
其实从第一次看见她开始,我就觉得她不可怕。现在一想,她不仅不可怕,还有些可怜。
她给我的感觉,总结起来只有两个字:孤独。小学上艺术课的时候,老师给我们展示过一幅画,画中只有两样东西,一样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另一样是位于大海正当中的小舟。
那小舟非常小,而且很破,连帆都没有。盯着它看久了,会莫名的生出一股孤寂的感觉,想要立刻找人说话,或是找个人多的地方呆着。
现在我一想起一点红,脑海里就会浮现出这幅画。她自己也说了,她始终是一个人。我觉得,她的意思不是说,她是孑然一身,无依无靠。而是没有朋友,也没有可交流的对象。
她今年二十二岁,长得却像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这就常理来说是不正常的,很容易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待。我不好妄加揣测,只把这当成她孤独的可能原因之一。
她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以及冷淡到冰点的态度,也是可能原因之一。讲真,如果我和她在大街上相遇,就算她长得漂亮,我也不会主动找她搭话。就算去搭话了,也会被她冷淡的态度惹火,愤然离开。
还有就是,这家伙是个做事非常认真的人,而且非常容易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所做的事情上,从而忽略周围人的感受。上小学的时候,我就遇到过这种人。实话实说,这种性格并不讨人喜欢,甚至会让人觉得他们太过以自我为中心,从而对他们产生厌恶感。
小学时遇到的那个人,学习特别用工,劳动时也非常卖力。但他实在是太认真了,总是想把事情做到完美。清扫教室的时候,大家都想快点结束工作,好出去玩,他却非要把工作全部做好,做完美,才肯走。他干活时,有同学来劝他,说别干了,去玩吧,他却理都不理,就知道闷头干活。
最后,大家都出去玩了,只剩下他自己在教室里干活。最后老师表扬了他,引起了部分同学的嫉妒,导致他在班级里被孤立。如果不是洪果力拉上我,帮了他摆脱了被孤立的困境,最后他很可能成为那种专门负责被人欺负的人。
从那时起我就意识到,把本职工作做的太好,或是太受上面赏识,对自己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先把身边的人和下面的人处理好,和他们搞好关系,这样才不会在受到赏识,或是被提拔之后被孤立,这才是最明智的交际方式。
交际是门学问,可惜学校不教。如果学校不教,家里人也不教,自己又没有这个天赋,那这个人的处境就非常糟糕了。
也许——我是说也许,也许一点红心里是想找人说话的,想和人交朋友的。只不过她一直无法低下那颗高傲且冰冷的头颅,所以才一直孤独着。直到她遇到了我,暗杀的失败,让她有了必须找到我,和我面对面交谈的理由。
聊天这种事,只要把话题打开,就能一直聊下去。只要能聊下去,就能彼此了解。只要对方身上有自己认可的地方,就能生出好感。只要有了好感,就会主动靠近。所以最后她才会说,以后还会来找我聊天的。
至于她对我有信任感,可能是因为我有一副人畜无害的相貌,再加上我身上没有戾气,给人一种很好说话的感觉。而我对她的信任感,可能是因为她长得漂亮,也可能是因为感觉到她内心的孤独,产生了怜悯心。
当然了,这些都是我个人的推测,事实可能并非如此。我现在能确定的事情只要一样,那就我很期待与一点红的下一次见面。
西历1月17日,皇历的十二月十日,再有二十天就过年了。
第七军团是负责维护元兴城治安的军团,平时想怎么放假就怎么放假,唯独过年前后不行。因为这段时间,元兴城是最乱的,犯罪率也是最高的。在真正的罪案面前,警察总署就是个摆设,如果第七军团放假了,元兴城的治安就得由首都治安局单独负责了。
元兴城这么大,首都治安局哪能管的过来啊?为了让第七军团老老实实在元兴城里呆着,首都治安局给我们申请了一笔“年终补贴”——说白了就是加班费。
加班费属于津贴外收入,金额约等于补贴对象两个月的津贴。也就是说,在年前那个月的月初,我能一下子领到半年份额的津贴。
今年的大年三十是在西历的2月6号,一般来说,津贴都是5号以后发。快到年三十才发钱,士兵们肯定会非常不满。
一到年关,事情就多了,就没功夫玩了。过了年之后,第七军团就会分批放假,让士兵回家探亲。既然是回家探亲,肯定是要带东西、带钱回去的。等士兵们回来,口袋里的钱已经不剩多少,没法尽情享乐了。
在这种时候,上面就会提前二十天发放补贴,让士兵们在年关之前好好爽爽,士兵们爽够了,就能安心干活了。军官的额外津贴,就是多于十二月份额的津贴,也是在这个时候发。
17日上午,我得到了发饷的消息,下午正式开始发饷。这次的年终补贴比两个月的津贴高一些,是240块。加上三个月的额外津贴,660块,一共是900块,全是十元的纸钞,拿起来是厚厚的一沓。
发饷的事,可以不通知毕锦和闵海,但必须要通知司琮魄。毕锦是“镀金军官”,闵海是走关系留在第七军团的“前镀金军官”。镀金军官也好,前镀金军官也好,都是没有饷钱拿的。司琮魄是正经八百的军校毕业生,是走正规途径进第七军团的,他自然是有饷钱拿的。
我之前说过,军官的津贴标准比较复杂。因为复杂,所以操作空间很大。司琮魄的军衔是上尉,职位是副连长,正常来说,他的月津贴应该在280块左右。可是实际情况却是,他的月津贴是我的两倍多,每个月能拿500块钱。
一个月500,三个月就是1500,加上年终补贴1500,一共是3000块。十元的纸钞一百张一沓,他能拿三沓整。
每次发饷的时候,他都会向我显摆一下,说什么好好努力,多干活才能多挣钱——放你娘的屁!你小子一天到晚不见人影儿,一个月拿500。我在军队帮你干活,累死累活的,还有生命危险,一个月才拿220。多干活多挣钱?我呸!呸呸呸!我呸死你!
这次也不例外。但是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显摆过后,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搂住我的肩膀,说是要带我去吃饭。
我注意到他说的“带”字,以前他这样糊弄过我好几次,以为他是要请我吃饭。结果吃完饭之后,这混蛋让我付账,还理所应当的说:我说带去你吃饭,又没说请你吃饭,我职位比你高,当然得你请我啦!
呸!臭不要脸!
虽然心里骂了他一万遍,但这家伙毕竟对我有大恩。先是把我带到军队,现在又和同学一起联名保举我,让我得到了文祥武的夸奖,有可能进入元兴陆军军官学校进修。这么大的恩情压在身上,可不是请吃几顿饭就能卸下来的。
唉,请客就请客吧。
反正这家伙也不会去什么高档饭店消费,顶多撸个串儿,花不了几个钱。
在长叹一口气之后,我便跟着司琮魄离开了军营,朝着最近的烧烤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