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降日晚宴当时所发生的事情以一种非常快的速度向着整座城市辐射而去,快到艾伦第二天醒来之后上街一溜达,就有很多人对他指指点点。
这不禁让人无语,八卦的力量真是潜力无穷,如果换成正经事的话,估计不可能这么快。
“如果您希望的话,我想我们可以轰走他们。”向着赛缪尔西城区的柑橘街走去时,一群闲人跟在艾伦屁股后,嘀嘀咕咕的议论着他的法师身份以及一个月后将要进行的决斗。
护卫的提议让艾伦有所意动,但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冲其笑了笑:“不用,让他们跟着吧,在海湾的时候我已经习惯了。”
这位护卫是当初那五百人之一,所以了解艾伦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他善意的笑了笑。
“裘德骑士修炼的是熊之力量,这种秘技的有点很明显,杀伤力很足,但缺点同样也不小——”
他避过身后其他护卫,低声同艾伦说道:“所以您大可以在这一个月内思考怎么对付他这种特点的办法,事实上,那并不是很难。”
“谢谢,不过”艾伦迟疑的看着他,犹豫自己这话应该用什么语气说出来。
“不过他不是你们自己人吗?”
“自己人归自己人,”护卫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不过他却没有提起,反而冲艾伦挤眉弄眼了一番:“但您不也是自己人了么,我这叫提前巴结。”
愣了愣,艾伦呵呵一笑,然后问道:“你叫什么?”
“尼尔,艾伦爵士,我叫尼尔”护卫说着,脚步微微停顿,离艾伦远了一些,变成正经的护卫模样。
“您走错方向了,”他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说道:“柑橘街在那边。”
“好吧。”艾伦虚心接受了护卫的指正,脚步一动,转变了方向。
他此行是去找商人克莱斯特的。
就像他之前说过的那样,在赛缪尔,艾伦除了公爵一家之外没有什么熟悉的人,商人勉强算是一个,所以当得知他的位置之后,艾伦很自然的就准备去聊聊。
来的时间已经不算短了,艾伦能够很清楚感受到很多对自己抱有敌意的人,最明显的就是裘德背后那些人,已经开始有所动作了。
所以艾伦自然不能坐以待毙,他想要问一下,赛缪尔的水到底有多深,深到什么程度,然后心里总有个防备。
毕竟知己知彼。
对于这座城市,了解最深的可能是格罗斯公爵,但艾伦总不能去他那问这种事情,因为总的来说,对艾伦抱有敌意的不见得对格罗斯也抱有敌意,甚至很有可能是他的亲近下属,因为刨除领主的话,城市内的勋贵也就是领主的得力属下们了。
尽管胖公爵对他很不错,但如果真涉及到手下与他的冲突,那他的态度如何还真不敢确定。
所以艾伦只能找一个与他没可能有社交冲突的人,这个人的选择很狭隘,但也很合格。
作为艾伦唯一熟悉的赛缪尔人,他除了商人没有其他选择,但幸运的是,身为一名间谍的商人不大可能会与赛缪尔的上层人士有多深的接触。
但他一定会了解赛缪尔的具体情况!
“所以你来找我不是单纯的叙旧来的。”满脸络腮胡的商人砸吧砸吧嘴,遗憾的说道:“这可真令人伤心。”
甘菊街第七栋是一栋公寓型住宅,里面有很多房间供人生活,商人就住在其中之一。
他的生活似乎很穷苦,艾伦进来的时候甚至看不到屋子里有一点值钱的东西,不过整座房间倒是挺干净,那不见异色的木地板与整整齐齐的杨木房梁看起来简洁而又干爽,屋子的窗户虽小,但整体看起来却并不阴暗。
这里并没有桌椅存在,只有一张简简单单的木板床,这让艾伦颇感奇怪。
“赛缪尔不是很大方的吗?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穷?”他问。
“我把钱都寄给我弟弟了。”商人坐在床上,静静看着艾伦东张西望的样子,默默说道:“我没有后代,家族的延续只能靠他,所以我把赚来的钱都给了他。”
商人看起来有点颓废,在刚刚不大不小幽默了一下后就显得很沉闷,与上次那种意气风发根本不同而语,艾伦不太清楚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心里倒是隐隐有所猜测。
“那你可真是一个好哥哥。”他放下床头柜上面的木杯,这似乎同时兼具实用与摆设作用的木杯仿佛是这处房间内的唯一饰物了。
“那你现在呢?等待新的任务?”
“不,”商人摇了摇头:“我已经不再受雇于赛缪尔了。”
“为什么?”
看着艾伦奇怪的模样,他自嘲的笑了笑:“说来可笑,我原本以为自己会变成一个英雄,谁知最后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棋子,有很多代替品的那种;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显然,他了解到了上次那件事情的真相。
艾伦沉默了片刻,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并不认为随便什么人都能潜伏在兽人部落当中十年时间还能完好无损。”
“那不过是兽人的阴谋罢了,他们早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商人摇了摇头。
“我也不认为随便什么人都有潜入兽人部落当卧底的胆量,这点你比大多数人都强。”
“为了钱,为了前途,为了光明的未来,很多亡命徒都干拼一把的,不然你认为城里的那些凶杀案都是怎么出现的。”商人接着摇头。
艾伦说道:“但我还是觉得你很不寻常,因为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不露破绽的戏耍我。”
“没错,”商人这次不摇头了,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这点倒是让我引以为豪。”
尽管话语感觉像是在开玩笑,但他的神色仍旧不见太多活力,配合着脸上那斑白的胡须以及满脸的皱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行就将木的老爷爷。
艾伦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才五十多岁吧?”
“准确的说是五十三岁。”商人抖了抖脸上的胡须:“打了一辈子光棍,就是怕家庭拖累我,然而到头来还是一事无成,无家无业,振兴克莱斯特家只能期望下一代争点气了;你恐怕不会相信,我还是个处男”
“这,我倒真不相信。”艾伦翻了个白眼:“一枚银币就能解决的人生大事,你拖了五十多年?”
“准确的说是四十年左右。”商人瞪眼反驳道:“我总不可能刚一出生就去嫖妓。”
“好吧,我口误,但这不重要”艾伦摆了摆手:“四十年也已经足够久了,你这就仿佛在说自己四十年时间从来没有喜欢过异性一样,怎么可能的事情呢?除非你是”
“贵族家庭都有一项传统,”商人无奈的看着艾伦,说起了另一件事:“我想你应该不会不知道,身为一个贵族,是不能随便撒种子的。”
“但那是贵族才有的规矩。”艾伦撇嘴道:“而且也没有几个人遵循。”
“是啊,家族没落,我已经不是贵族了”商人语气莫名的说着,指了指周围:“但那只是物质上的,看见这儿的环境了吗,我每天都以一个真正贵族的姿态严格要求自己,包括衣着整齐,包括不断学习,也包括不能随便撒种子。”
他说:“家族所有人都放弃了恢复曾经的荣光,但我没有放弃,因为我知道,如果连自己都放弃了自己的话,那就真正没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