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星现在的状况很不好，李翘儿能感觉到。
虽然这一路走来，已经有太多事情超出了自己所认知的常理之外，但最基本的伤情判断李翘儿自问还是有资格断言的：假如是以正常人的体质作为标准，那么在承受了如此刑罚之后被铁锁捆绑吊立着的就只会是一具尸体了；但考虑到此刻的赵启星是一位各项机能都远超人类范畴的吸血鬼，那么对方目前还能够拥有清醒意识这一点就不那么令李翘儿感到讶异了。
但这样下去绝不是办法：赵启星灵魂深处名为“血刻”的生命之源正在悲恸哀嚎，其痛苦程度就连李翘儿这个旁观者都逐渐开始觉得无法忍受了起来。
好疼。
也许是1872年间这个名为“安玻儿”的英伦少女从始至终都没有伤害过他人的原因；更可能是因为自己认识“赵启星”更早这种先入为主的想法在作祟，李翘儿从始至终都是以一种“我站在你这边”的心态在经历对方的过往。
不正确、但非常翘哥儿风格的是非观。
作为能够感知对方内心最真实想法的存在，李翘儿自然明白昨夜赵启星为何要冒险放那些村民走。身为组织成员的她同样厌恶背叛，但如果这件事情是发生在安玻儿和血族之间的话，李翘儿就觉得没什么了。
我就是支持她，无论那群人里有没有她的
思绪转到一半时便被打断，李翘儿动了动自己并不存在的耳朵。
等等，有人来了。
牢房的门被打开了，而安玻尔直到探视者已经走到跟前时才发现了这一点。而仿佛就连睁开眼瞧一瞧对方是谁的兴趣都欠奉，原本的血族新贵依旧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
“为什么？”
内心中最害怕面对的人终于还是来了，此刻的安玻儿是多么希望自己已经死了再不济，深度昏迷也可以。但即使状况如此糟糕，但安玻儿深知自己距伊甸园的大门还非常遥远。
如果自己确实还有资格前往那无暇之地的话。
“回答我的问题！”
第一次用如此严肃而暴烈的语气呼喊了对方全名，整座洞窟似乎都在颤抖着回应血族公爵的愤怒。
“安玻儿·凯瑟琳·萨德曼！”
“还记得我是被用什么价钱卖到布罗姆菲尔德家的么？”先前所有的折磨都未能让这看似柔弱的少女张口吐出过一个字，但只有在面对德古拉的时候安玻儿会觉得如果自己再保持沉默那就是对他的羞辱：“二十枚银币。”
“还有一头黑山羊。”到底还是心疼她的，德古拉在冲安玻儿吼过之后便有些懊悔：“我记得、我都记得。可这和你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蠢事儿有什么关系？”
“但你并不知道我的出生地以及我还有一个弟弟这件事。”稍稍偏头，安玻儿嘴角幅度很小的牵扯了一下，似乎是在笑：“而我母亲把我卖掉的最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换些钱好让我弟弟可以进学校读书。”
“你可以告诉我的，你完全可以告诉我的。”眼中有毫不掩饰的痛楚，德古拉摸了摸安玻儿即便是以吸血鬼的标准来看也已经苍白到可怕的面庞：“难道你就连我都不信么？”
“我的母亲把我当作累赘和抚养弟弟的筹码，我曾经的主人把我当作花瓶和泄欲的工具。”用脸摩挲着德古拉冰冷的手掌，安玻儿确定自己会怀念这种感觉的：“虽然彻底让我不再是人类的是你，但第一个把我当作‘人’来看待的也是你所以我不想伤害你，一点都不想。”
“傻女孩，傻女孩。”德古拉悲哀的发现，原来停跳了几百年的心脏也是会疼的：“为了抛弃你的人做到这样，真的值得吗？为了在心中甚至觉得你还不如一头牲畜的人做到这样，真的值得吗？”
“不值得啊。”如果双臂能够拥有自由，那么安玻儿真想把德古拉搂紧怀中。尽力让自己表现的更加坦然一点，其实她一直都清楚德古拉爱看自己笑的样子：“但我还是做了啊。”
“所以我才说，”第一次伸手将对方凌散的发丝整理好，以往德古拉所做的都是将它揉乱：“你是个傻女孩。”
“该隐已经为我安排好结局了吧？”再次微笑了一下，安玻儿岔开了话题。也不知究竟哪里来的勇气，她从始至终都敢对血族之王直呼其名：“什么时候？”
“明晚，月亮升到最高空的时候。”正是以前来宣告刑期的名义才争取到了这宝贵而短暂的探视机会，德古拉并没有打算欺瞒对方这一点：“满月可以最大程度帮助他吸取你圣·血装的力量。”
“嗯。”似乎明天那个即将成为该隐身体一部分的人并不是自己，安玻儿面上没有丝毫惧怕或恐惧的神情：“重新初拥一个吧，不要再找我这么不省心的了。”
“你以为德古拉家的大门很好进么？”有些好笑的刮了刮安玻儿挺翘的鼻子，公爵也做出了决定：“在你之前，我已经足有百年没为新人进行过血洗礼了。”
“答应我。”连最简单的躲避动作都没有，安玻儿就这么直直紧盯着对方魅力无限的双眼：“不要做和我一样蠢的事情。”
“你指什么？从该隐手中救下你么？”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德古拉第一次直接叫出了血族之王的名讳。摇了摇头，德古拉的表情看起来甚至有些揶揄：“你当我是你这样的愣头青么？我可是公爵，还有无尽的生命和无穷的财富等着我去享受，我怎么会做蠢事？”
“德古拉。”耐心等到对方独角戏一般的表演结束，安玻儿这才重新开口，话中之意未变：“答应我。”
“好。”血族之王派来监视自己的两名随从齐齐咳嗽了一声，德古拉知道自己该走了：“我答应你。”
“谢谢。”
在确定对方承诺自己的时候眼神没有任何躲闪后，安玻尔终于释然的笑了，而德古拉却没再答话。深深的最后望了对方一眼，在似乎已将安玻儿的面庞刻画进了脑海后，德古拉才转身大步离开，没再回头。
骗你的。他心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