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颚布满了粗砺坚硬的胡茬，此刻林野的精神状态很明显是已经久未合眼了。
笃。
低沉的敲击只响了一声，在林野回头的同时，埃弗森便将上身探了进来。
“什么时候醒的？”此番星火的牺牲不可谓不惨重。而在经历了这场血战过后仍然幸运的可以躺在医院中接受治疗的所有伤员中，威廉姆斯夫妇是林野关心最少的:“你们可以再多修养一阵。”
“我们没事。”已将昏迷时医院为自己穿上的病号服重新换下，埃弗森望了望已经再次被关上的房门:“我听说小姑娘她……？真的？”
林野沉默。
“这样啊……”对方的神情已经表明了一切，埃弗森抿了抿嘴唇:“抱歉。”
“与你们无关。”似乎已经对各色人等向自己妹妹所表达或真或假的关心产生了麻木，林野声线没有丝毫变化。手掌抚上门把，林野已经转过了身:“如果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我想先回去陪她……”
“怎么会和我们无关？”三步开外，正斜倚着墙壁的菲莉娅并不看向林野。目光紧紧盯着地面的她，仿佛在光洁的瓷砖上发现了什么新鲜有趣的事物:“如果我们赢了的话……如果我们赢了的话！”
将脸偏向对方，林野没有说话。
“最起码！最起码！如果有我们在的话，最起码她不会失去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滴下，菲莉娅用双手环抱住了自己。自那天了解了李翘儿的过往后，菲莉娅就将这位坚强的姑娘放在了自己内心中最柔软的角落:“我们本来可以让这一切避免发生的！我们本来可以的……”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如果。”语气淡漠的好像在说一个并不相干的人，林野稍稍垂下了头，微微背着光的他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所以，你们大可不必为了根本与己无关的事情自责内疚。”
“你还不明白吗？林野！我说我们本来可以赢的！”对方至始至终冷漠的态度终于激怒了菲莉娅。大步前跨，菲莉娅一把揪住了林野的领口并将他抵至门面:“我和埃弗森……我们俩其实是可以真名解放的！如果当时我们没有顾忌那么多！如果当时我们没有藏私！如果……我的天啊！林野！那是你妹妹啊！难道你就一点儿都不心疼吗？！！”
“所以我才说……”缓缓抬头，菲莉娅自谈话开始终于第一次看到了林野的眼睛:“‘如果’，是这世上最没有用处的语言。在既成事实面前，所有的自责与懊悔都毫无意义。”停顿了一下，林野直起了身，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衣领。迎着对方软弱下去的气势，林野甚至牵扯了一下嘴角:“他们加诸给翘儿的伤痛，我会一点、一点、一点的，如数、加倍奉还。”拧开了房门，林野最后的声音直到大门即将闭阖时才悠悠传了出来，其中包含的刻骨寒意犹如地狱里吹来的阴风，令威廉姆斯夫妇俩不自觉打了个冷颤:“我会回礼的。”
“很快。”
“先生，请摘下您的墨镜。”
托运处，地勤小姐礼貌且认真的比对着真人与证件的差别。
“谢谢合作。”
“你就不能这样看？”并没有按照对方指示照办的打算，安格语气中满是不耐:“动作快点！”
“您不配合的话，我们是没有办法加快速度的。”手指不动声色间抚上了桌面下的按钮，地勤小姐打算只要对方再说一个“不”字就呼唤安保:“请您摘下墨镜。”
“哈？！”对于自己需要狼狈逃回国内这一点本就满腹怨气的安格一下找到了宣泄渠道:“你他……!”
“现在可以了吗？”赶在同伴即将引来麻烦的最后一个单字脱口前，玛佩尔替他取下了眼镜:“不好意思……我们临出门前吵架了，所以他心情不太好。”
“没事的。”对玛佩尔报以礼貌的微笑，地勤小姐将手重新放回了桌面。在确认安格本人与证件上的照片相符后，迅速的为他出了票:“祝您旅途愉快，霍克先生。”
“嘁！”
不满的一把夺过对方双手递来的登机牌，安格根本没有等待玛佩尔的意思。自顾自的往大厅迈步，他至此都还未能接受自己居然败在了一个劣等种手中的事实……
还是以无比屈辱的方式。
狠狠的往地面啐了一口，难堪的记忆瞬间将他心中的火焰再次点燃。四下张望了一番，正在寻找有什么东西可以供自己发泄的安格被重重的撞击了一下。
“狗杂种！”正愁无人消遣的安格顿觉有了乐子。手臂一探便想扣住打算溜走的肇事者，却发现对方在人群中泥鳅般灵活，三两下便将自己远远甩在了后面:“等我抓到你，看我不……!”
叮铃铃！
刺耳的铃声在距离极近的地方炸响，安格疑惑的左顾右盼了几下，最后在自己的外衣口袋中找到了那部并不属于自己的手机。楞楞的注视了仍在自己手中跳动着的设备几秒钟，安格嘴角突然弯起了然的弧度，并按下了接听键。
“林野。”
“我并没有说，你可以走。”电话那头的声音并未否认，林野的语气听起来很平淡:“我们之间，还有很多笔账要算。”
“可我马上就要坐上回国的航班了。”能够让对方吃瘪，安格总是感到开心的:“而你，却毫无办法。”
“事实上，我有。”没有如安格所期望般的诅咒谩骂，林野听起来胜券在握:“抬头，看看你的左上方。”
依旧保持着通讯，安格依言照做。而在二楼栏杆处，先前借着碰撞将手机放入自己口袋的那名男子正冲自己摇晃着手掌。
“你觉得凭他就可以拦住我？”
“智能手机可以说是一项很伟大的发明。”答非所问，电话那头的林野继续侃侃而谈:“比如说……我只需要找到一个懂得系统原理的人，就可以轻易将一部通讯设备改装成威力惊人的便携炸弹。”
“哦？”眼睛眯成了细长的弧线，安格在铁椅上坐了下来。感受着手中随着通话时间增长而逐渐升温的手机，暴怒眼中笑意更甚:“在机场……你确定自己做得出来吗？林野？”
“我只是给你一个台阶罢了。撤退应该并不是你的主意吧？有了这个，你就可以说服你的同伴留下了。”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如果你是真的想要和丧家之犬一般逃跑，那么我也并不介意你试试……”
“试试我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