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11年11月,夜。
作为一名今年刚刚大学毕业的应届生,要说王媛媛对自己目前所做的这份外科实习医生的工作有哪点儿不满的话,就是从医院到职工宿舍之间有一段很长且没有路灯的小巷是出租车无法进出的。所以每次到了巷口她就得乖乖付钱下车,无论自己有多怕黑。
目送着出租车奔丧似的绝尘而去,王媛媛不得不强迫自己把目光转移到了漆黑一片的巷口。在她看来,笼罩在黑暗之中的小巷就像是一条蛰伏在地的巨大蟒蛇般冷冷凝视着她,正随时准备着将她一口吞没。咽了咽因紧张而过度分泌的唾液,再看了看腕表上显示的12:38,王媛媛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跺跺脚响应了北风的催促,逃命似的冲进了巷口。
黑暗瞬间将她淹没。
小巷很安静,在黑暗中尤其如此。除了呼啸的北风和自己高跟鞋亲吻路面的“嗒嗒”声,一心赶路的王媛媛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自然也看不到身后那只拿着针管的手和那张狞笑着的面具脸。
但很快狞笑就变成了惊恐,至少心理转变肯定是这样的。因为狞笑脸在自己就要将针头刺出的瞬间,冷不丁的被从黑暗中探出的一只手握住了手腕。
痛!
这是狞笑脸那瞬间唯一的感觉,刚想痛呼,却发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因为另一只手已经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喉咙,有如铁钳。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根本来不及思考什么,狞笑脸就只能顺着被对方握着的手坚定而有力的扎向自己的胸膛。
“真希望我没有加那么多七氟醚”
这是他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刚刚好像有什么声音!王媛媛一脸惊恐的转身,却发现身后只有黑暗。平复了一下受惊的情绪,深呼一口气,她决定什么都不管了,撒腿就往宿舍方向狂奔,全然不顾平日的淑女形象,却没发现一张魔鬼脸已经拎着麻袋距自己只有三步之遥!
魔鬼脸似乎也被王媛媛的突然动作吓了一跳,有一瞬间的愣神,但马上就回过神来,举起麻袋就准备动手。
这应该是很容易的事。魔鬼脸心想,毕竟只是一个女人。
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因为麻袋并没有套到目标,而是在自己举起的同时就被另一双手猛然下拉套在了他自己的头上。然后魔鬼脸就发现自己的喉咙被扼住,同时右肾被凶猛快速的连击两下,再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看着宿舍门口微弱的门前灯,气喘吁吁的王媛媛再次感谢了将光明洒向人间的神祇。掏出钥匙打开门,再回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巷道,突然感觉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以后再也不能这么怕黑了。”王媛媛自嘲的笑笑:“还不都是自己吓自己。”
宿舍门关上了,只留下了漆黑的巷道和咆哮的北风。
以及那句“目标安全。”
林野回到临时据点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满桌的狼藉以及各占据一个桌角大眼瞪小眼的和尚与李翘儿,顿感头大如斗。
“哥!你看看这死光头!”看到林野进门,正双手叉腰一副小泼妇模样的李翘儿立马自觉找到了帮手:“吃完夜宵他居然要我收拾桌子!”
“就、就该你收拾!”和尚也是一脸的不服气:“昨天就、就是俺收拾的,凭啥今天还得俺收拾?”
“我是女孩子耶!”
“女、女孩子咋了?又、又不是俺媳妇。”
“你!”
看着互不相让文斗很快就要升级成武斗的两人,林野走到桌旁一把扯住一次性桌布干净利落的裹成一团塞进了垃圾桶,并拦在了右腿已然跃跃欲试的李翘儿身前:“昨晚是和尚负责目标的夜间安全,今天该你了,翘儿。”
“不用了吧,哥。”放下腿的李翘儿听到这话一脸的不情愿:“一个普通医生而已,有必要这么认真吗?而且委托人又没有给多少钱好啦!知道啦!我去就是了!”看着林野不容争辩的眼神,李翘儿越说越小声,最终还是套上外衣悻悻的准备出发。边走边嘟囔,出门之前还赌气似的踢了一下门角,看的林野哭笑不得。
“老大,其、其实俺也觉得不用守夜。”已经坐到监控屏幕前的和尚说道:“本、本来就只是个C级任务,我们这离目标宿舍也不过2分钟的距离。要、要真有啥事我们也能立马赶过去。”
林野摇头:“任务就是任务,该怎么做就得怎么做。”停顿了一下,弯了弯嘴角:“连收拾个桌子你都不愿意让着她,这时候反倒心疼了?”和尚挠了挠光头,嘿嘿傻乐了一下:“这、这不是两回事嘛。”
无奈的笑笑,对这一对活宝表示无语,林野顺口问道:“我的那份夜宵呢?放哪了?”
和尚指了指垃圾桶:“刚、刚还在桌上呢,被、被你扔那了。你饿、饿了,老大?俺帮你拿出来吧?”
望着那坨因为自己粗暴动作而混成一堆被汤汁染的色彩斑斓的一次性桌布和和尚诚挚的眼神,林野觉得很感动。
“我不饿。”
“哎,俺、俺说疯丫头。”和尚百无聊赖的望着监控屏幕:“你说这都这么多天了,目标也、也就那天晚上遭到了一次攻击,还被老大解决了。无、无论怎么看这任务都算是结束了,老大怎么还不和公司申请收队啊?”
正窝在沙发上发呆的李翘儿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躲人呗!”
“啊?躲、躲谁?”和尚很明显对这个回答感觉非常茫然。
李翘儿的白眼翻的更厉害了:“大小姐呗!”
“老、老大为啥要躲、躲大小姐?”很明显和尚依然没想明白:“而、而且,就算老大要躲大小姐,这、这和我们不收队又、又有什么关系?”
李翘儿感觉自从和这死光头搭档以后自己就把这辈子能翻的白眼都翻完了,所以她决定开始透支下辈子的。
“不知道!”
房间里的灯灭了,目标已经睡了。寒风中的林野伫立在目标宿舍100米外的黑暗中,一动不动。
冷吗?
冷。
任谁在狂风肆虐的深冬站立在室外几个小时都会冷,林野也不例外。但他已经习惯了。无论是还在学员时期就接受过的非人的、严苛的训练及出任务后魔鬼似的实战经验都早已将他锤炼的坚如钢铁,足以忍受任何恶劣条件。
从事这份工作永远都不会有轻松的时候。如果有,那也就是你被杀的前一秒。
这是林野的教官对他说过的的第一句话。
口袋中的震动拉回了林野有些飘远的思绪,掏出手机看了看屏幕无声的笑了,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雷哥。”
“你小子是在外面玩疯了?一个房地产开发商暗中安排保镖保护和自己闹别扭不愿意接管家业的女儿人身安全的短期C级任务你硬是延长了一个多星期。”电话那头传来招牌式的爽朗笑声:“怎么,难不成你看上人家姑娘了,想做上门女婿啊?”
“只是前几天目标遭遇过袭击,虽然处理掉了,但我始终觉得最好还是再观察一下。”听着以前的教官现在的顶头上司的调侃,林野无奈苦笑:“而且,最近也没什么任务。”
“知道你小子就是闲的!”雷哥闻言大笑:“你那边如果没什么事,就准备准备收队回公司吧。有个任务,S级,我已经和老板推荐了你,有没有兴趣?”
“S级?”林野讶然:“这种级别的任务给星火?暗火和黑火没意见?”
“他们敢有个卵意见!”雷哥的回答带着浓重的戾气:“暗火组和黑火组那两个老东西就是欺负你年纪小,前段时间又刚好是老子刚当上总教官,马上就帮你又怕给人揪着小辫子给老板打小报告说我偏袒旧部下。现在老子坐稳了,哪他妈还轮得到他们说话?”
听到这里林野觉得暖暖的,知道这个对自己一直兄长般照顾的老上司是从心里关心自己。可还没感动完,雷哥下一句话立刻就又暴露了本性:“不过你要是想继续尾随房产千金好找机会把她办了做上门女婿我也绝对支持,那姑娘的照片我看了,长的不赖。等她接管了家产,你再找个机会把她老头做了,人财两得!喂?喂?妈的,臭小子敢挂我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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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三人返回公司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上午了。
虽然接到了命令,但他还是坚持守夜到了破晓。
林野向来有始有终。
一进公司大门,自林野回据点宣布收队之后就一直表现的无比雀跃的李翘儿立马不见了踪影。无奈的安排和尚独自去后勤处交还装备后,林野就走进了通往总教官办公室的电梯。
电梯内已有两位乘客,一男一女。领口处暗紫色的火焰领花表明了他们暗火组的身份。虽无直接从属关系,但在等级制度严格的公司内部,一般成员见到教官都是该行军礼的,然而很明显这两位暗火组员并没有这个打算。从林野走进电梯开始,两名暗火中的男性就一直直视着林野,以一种非常无理且带有挑衅意味的眼神。而那位女性暗火从始至终她连瞄向林野位置看一眼的动作都没有。
电梯在8层停下,门开后女性暗火率先走了出去,而男性暗火在经过林野身边时用肩膀顶了他一下,猝不及防下林野被撞的一个趔趄。从力道来判断,是故意的。可男性暗火却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紧跟着同伴的脚步便走远了。感应门缓缓合上,林野隐约听到了嘲笑。
“真不知道这样的废物是怎么当上教官的。”
雷哥的办公室在15层,门口一左一右站立着两个黑衣汉子。左边那个汉子的脸上自鼻翼两侧有两道约20公分长的伤疤互相交叉,雷哥一直叫他刀疤,所以林野这些小字辈也就一直跟着叫刀疤哥,久而久之真名是什么反倒没人记得了。右边那个汉子是个光头。和同样脑门上寸草不生的和尚不同,他在头顶用狂草纹上了自己的名字“张虎”,加上那壮硕到非人的体形,看起来很是剽悍。
当初雷哥还是星火组教官的时候,刀疤和张虎就是他的左右手。在他升任总教官之后,本来公司高层的意思是在他们俩之间挑一个上位,但这两人觉得都是十多年风里来火里去的老伙计了,要为了一个教官的位置去争未免有些伤感情,索性就都放弃了,这才轮到了原本处在第三顺位的林野。
“你小子现在当教官了,架子大了啊?”林野才刚站定,张虎就一拳擂在他的胸口上:“这么久都不知道来看看老子?”
“这不是刚出任务回来嘛。”揉揉发麻的胸口,林野一脸苦笑。
“少来,”张虎闻言不屑道:“就星火现在这个德行,能有什么任务”望着林野突然黯下去的表情,张虎醒悟说错了话,正不知如何缓解尴尬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被粗暴的推开,黑火组教官狂三一脸气急败坏的从办公室里冲了出来。本打算直奔电梯而去的他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林野,猛然刹住了脚步。
“哟,林教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