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
“进来。”
高非匆匆走进办公室:“站长,我听说您把田立允放了?这是怎么回事?”
王芳雄:“你先坐下。”
高非坐在沙发上,王芳雄挥手示意陈秘书出去。
“高处长,做为站长,有你这样的部下,我是深感欣慰啊!军队的案子向来难办,你连抓人再审讯,一个多小时,就解决了全部问题!铁血锄奸队队长的威名,果然名不虚传!”
“站长,您太过奖了,这都是我应尽之责。”
“国府的人办事要都像你这样尽心尽力,打日本人还用得着八年吗?……不过,田立允这一交代,这份口供反而成了他的护身符!”
“这话怎么讲?”
“口供里涉及上海驻军二十多人,这要是按名单抓人,无异于捅了一个巨大的马蜂窝。你知道抓来的那些人,还能供出什么人?不出意外的话,就会越抓越多,级别也会越来越大!”
“那,上面是什么意见?”
“上面的意见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责成田立允退回所有违法所得,他本人军衔降一级,交由67师严加管束,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
“可是报纸天天都在报道……”
“警备司令部的一名参谋,在本地收购汪伪准备金劵,然后运到兑换法币比例高的地区抛售,以牟取暴利!这种行为严重扰乱了上海的金融秩序,必须严惩!我已经派人抓了他,并且找记者采访登报,应该可以暂时平息舆论的指责。”
高非明白了,这是找了一个小鱼小虾当替罪羊!倒卖准备金劵,这算什么罪名?这难道不是九宫殿曲麻子他们每天都在干的事吗?
王芳雄:“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正要问你。我听说小沙渡监狱关押着一批政治犯?”
“是。确有其事。”
“都是些什么人?左派还是右派?有共党分子吗?”
“这批犯人是汪伪时期的遗留问题,左派右派都有。共党……也有,但是需要审讯甄别。”
“最近几天,这些犯人家属在警察局门口集会抗议,要求释放这些因言获罪的政治犯,还请了记者又是拍照又是喊口号,搞的毛森局长很被动。”
“毛局长调来上海时间不长,他可能根本就不知道有这样一个监狱的存在。”
“是啊,他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不嘛,刚刚打电话来询问我是怎么回事。”
“那您的意思是……”
“我和毛森一样,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你对这里的情况比较熟悉,这件事就交由你来处理吧!虽然是汪伪时期抓的人,但是也都要审一审,没什么大问题的话就放人,省得他们家属天天去闹!我现在才体会到委座每天头疼的事——舆论有时候比枪炮还可怕!”
“是!”高非转身要走。
“等等。我记得,你曾经给总部发过一封电文,说小沙渡关押着一名共党头目,叫什么……哦,对,马二。”
“是有这么个人。”
“既然他是共党头目,就不能留下后患!”
王芳雄脸上的笑意倏然消失,目光也骤然变得阴冷,看着高非的眼睛,做了一个斩首的手势。
高非:“是!我这就去办!”
王芳雄:“记住一点,要办得干净利落,千万不要授人以口实,毕竟我们和共党还没有闹到公开决裂的地步!”
“明白!”
回到行动处办公室,高非思索了一会,拿起电话:“杨志雄,准备车,你跟我出去一下。”
一个小时之后,高非的轿车停在小沙渡监狱门口。
高非特意换上了军服,门口警卫见来的是一位两杠双星中校军官,立刻持枪敬礼:“长官好!”
杨志雄:“你们监狱长在不在?”
警卫:“请问您二位是哪个部门的长官?我们好进去通报。”
杨志雄掏出证件:“军统站行动处。”
警卫接过来看了一眼,双手奉还:“二位长官稍等,我马上去通报。”
几分钟后,郭仁义气喘吁吁的小跑着迎出来:“高处长大驾光临,郭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高非:“郭监狱长,不必这么客套,现在是民国,又不是满清,哪用得着这么多的礼数。”
郭仁义陪着笑脸:“不管哪朝哪代,礼数还是要有的,不然会坏了规矩。”
高非:“我今天来是有一些公干。郭监狱长,我们进去说话?”
“是是,您请。这位长官您也请。”
郭仁义客气的把高非和杨志雄让进监狱长办公室。
“你这里关押的所有犯人,我要逐一审讯,并且会释放他们中间的绝大多数。杨志雄,给他看看站长的手令。”
“不用看,不用看,您我还能信不过吗?”
“还是看一看的好,这是例行公事。不然的话,我什么文件也没有,你郭监狱长就放人,是要担责任的。”
“是是是。”
郭仁义接过手令看了一眼:“没错,手续没问题。”
“把犯人名册拿过来。”
郭仁义亲自从文件柜里找出名册,双手递过去:“高处长,在押犯人一共113名,这两年病死的一共9人,剩余104人。”
高非翻着名册:“曹烈云?他是《新青年报》的编辑吧?写文章痛骂汪伪政府祸国殃民,这明明是爱国人士,怎么能还继续关押?无须审讯,立刻释放!”
郭仁义:“是!”
高非翻到名册最后一页,看见了‘马二’的名字:“把马二带出来!”
冯一凡被带进办公室,一年多没见,他苍老了许多,头发胡子更长了,四十多岁的人,看着倒像是五六十岁的样子。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面前这个人是谁,高非都不敢相认。
高非:“这个人我要审一审,你们都出去吧。”
众人都退了出去。
冯一凡微笑道:“高队长,看来你升官了。”
“对不起,冯先生。我本以为抗战胜利了,你会被释放,没想到……”
“没想到上面给你的命令是要处决我,对吗?”
“……对。”
“我早就想到了这一天,国民党当局热衷独裁统治,害怕民主监督,担心他们的丑恶嘴脸会暴露在世人面前!因此,对我们共产党人的迫害从未停止过!这是彻头彻尾的法西斯暴政!”
高非苦笑道:“冯先生,你这么痛骂国民党,可是你忘了,在你面前的也是一名国民党。”
“不!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是埋没在砂砾中的珍珠,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是能够辩明是非的有为青年!”
“您这番话真让我羞愧难当……”
“高队长,这样腐朽的政党,难道还有什么值得你替他们卖命的理由吗?我们未来的国家,能够带给劳苦大众真正民主富强的国家,会是这样的政府吗?”
“……冯先生,我现还有的选择吗?”
“当然有!你的眼睛能够看得到,你的心也应该能够感受得到,只有共产党人的军队,才是真正属于人民的军队!国民党有的,是美国的军援物资,而共产党有的,是几万万民众的心!只要人心所向,最终赢得胜利的一定是我们!高非,这是我最后一次劝你,从黑暗中走出来吧,你可以成为一名光荣的共产主义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