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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四肢百骸如同被车轮碾过一样,无处不痛,舒烬忍不住哀嚎了一声。

    我是作了什么孽,出门被车撞了吗?不会吧,我怎么不记得了?他想。

    忍着疼痛睁开眼,舒烬看到七轮猩红的明月以不规则的角度挂在天上,却没有任何的光辉洒下。

    如同太阳坠落,世界末日到来般,厚重的乌云遮蔽天光,只剩下万物朦胧的轮廓。

    鼻尖,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随便往什么方向伸手一抹,就能摸到一大片冰冷滑腻的粘稠物体,其中,似乎还有什么白白胖胖的东西扭动着黏糊糊的躯干。

    耳边,持续的传来苟延残喘般的呻吟,仿佛微弱的气体从牙缝中不听话的溢出来,痛苦、煎熬,生不如死,却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畅快的尖叫一番,只能无力的哼叹着,绝望的乞求死亡快一些来临。

    这里,不会就是地狱吧?

    “叮铃~”一声轻响,清脆的铜铃声在四周回荡,仿佛置身于一处空旷的山谷里,一点点细小的声音,都会被不停的反弹放大。

    可是,一声铜铃响而已,回荡这么久,似乎有些不合常理啊。他想。

    舒烬还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就感觉到自己抬起了胳膊,又一声清脆的“叮铃~”之声,从自己手腕的位置发出。

    嗯,我手上什么时候挂了一个铃铛?他想。

    铃铛似乎是漆黑的,他能看到,衬着朦胧的天幕,两个比大拇指大不了多少的黑影坠在自己手腕上。

    天上的明月动了起来,仿佛置于水面的花灯被人随手一拨,便随波晃动起来,其中一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晃到了自己面前。

    舒烬终于看清了,月亮不是挂在天上,而是镶嵌在一团巨大而不规则的黑影中间,就像,一只独眼龙的怪兽。

    这个念头一起,舒烬就灵魂一颤,仿佛自己毫无来由的胡思乱想得到了确认一般,能感觉到那怪兽鼻子里呼出的热风带着一股奇怪的腥臭味铺面而来。

    “你居然还没死?”一个清幽的声音从独眼怪兽之上传来,仿佛重症无力的病人吐出的一口气,虚弱的一阵风就能吹散。

    不不不,我已经死了,不对啊,你谁啊,这么盼着我死吗?他想。

    但他的嘴巴,却说出了另一句话:“暮,我还没有输。”

    同样虚弱无力的声音,仿佛九成的力气,都已经悄悄流逝了。

    “第一次遇见你这样顽强的食物,真是有意思。”那个声音又说。

    啥玩意?什么食物?我吗?难不成人死了,就会变成怪物的口粮,天啊,轮回转世之说,都是骗人的吗?他想。

    他再一次说出了言不由衷的话:“你不是神,我也不是你的食物,暮,你终将为自己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

    每一个字都能听懂,但连在一起,真的很像在某站听书。他想。

    那个声音笑了起来,仿佛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无论如何也忍不住笑,但那声音笑得断断续续,夹杂着一两声空气乱窜的咳嗽,随时都会断掉,却又顽强的不肯屈服似的。

    别笑啦,再笑,小心一口气续不上来,就要笑死了。他想。

    半晌,那声音止住了笑,说:“真是天真又愚蠢的人类啊,这里,是我的世界,我就是规则,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打败我。”

    “嗷~”身前的巨大头颅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在四周不断的反射,回荡,令人耳膜刺痛,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令人几欲作呕的恶臭,这不由的让舒烬想起鲱鱼罐头的恐怖气味。

    掉在我脸上的这一大滩,是口水吗?他想。

    舒烬恶心得不行,想伸手抹掉,却感觉自己的手不受自己控制,一手抓住了手腕上的铃铛,另一只手握着一根不规则的棍子,棍子顶端,还嵌着一颗蓝色的宝石。

    舒烬说:“大预言术!”

    舒烬看到,蓝色宝石亮起了璀璨迷人眼的光芒,想闭上眼睛躲避,却连自己的眼皮也控制不了,而另一只手的铃铛,碎了,碎成了一堆粉末,从指缝中丝丝缕缕的飘落。

    这一回,借着宝石发出的光芒,舒烬看的清楚。

    那月亮确实是一只独眼怪兽的眼睛,它镶在一颗丑陋又巨大的头颅正中央,黑色的鳞片破破烂烂,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惨无人道的空袭之后的地面,没有一个地方是完整的,偶有几个鳞片细细碎碎的反射着宝石清冷的光辉,巨大的嘴如同老式园林的大拱门,尖利的獠牙往下滴答着黑色的粘稠液体,很是恶心。

    那怪兽的头顶,站着一名像脏抹布一样的女人,一身衣服又脏又碎,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款式,一张脸也像是在垃圾堆里打了个滚,又被人按在地上踩了几脚似的,布满黑灰和干涸的血迹,只有一双白玉一般的眼睛,还是干净的。

    这……是个人吗?她怎么没有瞳仁。舒烬心想。

    那女人却仿佛慌了,大喊一声:“吃了他!”

    身前的怪兽张开大嘴,獠牙裹挟着恶臭的风,一口将舒烬吞下。

    舒烬挣扎着说了最后一句话:“暮,下次相见之时,就是你的死期。”

    ......

    他猛地坐起,在清晨的阳光中睁开眼睛,呼吸急促,全身都是冷汗。

    眼前一片干净的雪白,鼻尖充斥着消毒水略微有些刺鼻的味道,各种仪器工作时,发出滴滴轻响。床上,瘦的只剩一张皮的父亲还在沉睡着。

    他忽然寡淡无味的病房也可爱起来,提醒他梦中的一切都是假的,他所在的,只是普普通通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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