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德诺添了一口茶道:“那日师父责打了大师兄和六猴儿后,便写了一封书信给了余观主,信上都是些谦虚谨慎之言,要我送去。”
众人惊道:“原来当日走的那样急是去青城派给余观主送信去了。”
劳德诺点头道:“我当时来到青城山,山门守卫弟子听闻我是华山派的,个个耍刀弄剑、目露凶光。看来大师兄的事情已经是传遍了整个青城山了。”
陆大有骂道:“他奶奶的!青城派的人那么恶?!二师哥,耍两下子给他们瞧瞧!”
劳德诺道:“师父之所以派我前去并非我的武功高低,而是因为我年龄最大,最能忍耐。倘若武艺最高,那让三师弟去不就行了?”
梁发笑道:“不敢不敢。那二师哥你见到余观主了?”
劳德诺道:“没有,一开始是青城四秀中的侯人英、洪人雄来接见的我。”
高根明:“这二人?只怕来者不善。”
劳德诺道:“侯人英倒还好,只是那洪人雄耐不住气,要与我较量。”
陆大有:“他妈的,较量便较量。区区青城四兽怎是我华山九剑的对手?”
劳德诺道:“这青城弟子的冷嘲热讽我全当没听见。毕竟错在咱们。我在松风观住了七日,第七日,余观主才接见了我。”
梁发哼了一声:“好大的架子。”
劳德诺道:“第三日上,我一早便起身散步,暗中做些吐纳功夫,以免将功课搁下荒疏了。我信步走到松风观后练武场旁,只见青城派有几十名弟子正在练把式。武林中观看旁人练功,乃是大忌,我自然不便多看,当即掉头回房。但便这么一瞥之间,已引起了我老大疑心。这几十名弟子人人使剑,显而易见,是在练一路相同的剑法,各人都是新学乍练,因此出招之际都颇生硬,至于是什么剑招,这么匆匆一瞥也瞧不清楚。我回房之后,越想越奇怪。青城派成名已久,许多弟子都是已入门一二十年,何况群弟子入门有先有后,怎么数十人同时起始学一路剑法?尤其练剑的数十人中,有号称‘青城四秀’的侯人英、洪人雄、于人豪和罗人杰四人在内。众位师弟,你们要是见到这种情景,那便如何推测?”
高根明说道:“青城派或许是新得了一本剑法秘笈,又或许是余观主新创一路剑法,因此上传授给众弟子。”
劳德诺道:“那时我也这么想,但仔细一想,却又觉不对。以余观主在剑法上的造诣修为,倘若新创剑招,这些剑招自是非同寻常。如是新得剑法秘笈遗篇,那么其中所传剑法一定甚高,否则他也决计瞧不上眼,要弟子练习,岂不练坏了本门剑法?既是高明的招数,那么寻常弟子就没法领悟,他多半是选择三四名武功最高的弟子来传授指点,决无四十余人同时传授之理。这倒似是教拳的武师开场子骗钱,哪里是名门正派的大宗师行径?第二天早上,我又自观前转到观后,经过练武场旁,见他们仍在练剑。我不敢停步,晃眼间一瞥,记住了两招,想回来请师父指点。那时余观主仍然没接见我,我不免猜测青城派对我华山派大有仇视之心,他们新练剑招,说不定是为了对付我派之用,那就不得不防备一二。”
施戴子道:“二师哥,他们会不会在练一个新排的剑阵?”
劳德诺道:“那当然也大有可能。只是当时我见到他们都是作对儿拆解,攻的守的,使的都是一般招数,颇不像是练剑阵。到得第三天早上,我又散步经过练武场时,却见场上静悄悄的,竟一个人也没有了。我知他们是故意避我,心中只有疑虑更甚。我这样信步走过,远远望上一眼,又能瞧得见什么隐秘?看来他们果是为了对付本派而在练一门厉害剑法,否则何必对我如此顾忌?这天晚上,我睡在床上思前想后,一直无法入睡,忽听得远处传来隐隐的兵刃撞击之声。我吃了一惊,难道观中来了强敌?我第一个念头便想:莫非大师哥受了师父责备,心中有气,杀进松风观来啦?他一个人寡不敌众,我说什么也得出去相助。这次上青城山,我没携带兵刃,仓促间无处找剑,只得赤手空拳地前往……”
陆大有突然赞道:“了不起!二师哥,你好胆色啊!叫我就不敢赤手空拳地去迎战青城派掌门、松风观观主余沧海!”
劳德诺怒道:“六猴儿你说什么死话?我又不是说赤手空拳去迎战余观主,只是我担心大师哥遇险,明知危难,也只得挺身而出。难道你叫我躲在被窝里做缩头乌龟么?”
众师弟一听,都笑了起来。陆大有扮个鬼脸,笑道:“我是佩服你、称赞你啊,你又何必发脾气?”劳德诺道:“谢谢了,这等称赞,听着不见得怎么受用。”几名师弟齐声道:“二师哥快说下去,别理六猴儿打岔。”
劳德诺续道:“当下我悄悄起来,循声寻去,但听得兵刃撞击声越来越密,我心中跳得越厉害,暗想:咱二人身处龙潭虎穴,大师哥武功高明,或许还能全身而退,我这可糟了。耳听得兵刃撞击声是从后殿传出,后殿窗子灯火明亮,我矮着身子,悄悄走近,从窗缝中向内一张,这才透了口大气,险些儿失笑。原来我疑心生暗鬼,这几日余观主始终没理我,我胡思乱想,总是往坏事上去想。这哪里是大师哥寻仇生事来了?只见殿中有两对人在比剑,一对是侯人英和洪人雄,另一对是方人智和于人豪。”
陆大有道:“嘿!青城派的弟子好用功啊,晚间也不闲着,这叫做临阵磨枪,又叫作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
劳德诺白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续道:“只见后殿正中,坐着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矮小道人,约莫五十来岁年纪,脸孔瘦削,瞧他这副模样,最多不过七八十斤重。武林中都说青城掌门是个矮小道人,但若非亲见,怎知他竟是这般矮法,又怎能相信他便是名满天下的余观主?四周站满了数十名弟子,都目不转睛地瞧着四名弟子拆剑。我看得几招,便知这四人所拆的,正是这几天来他们所学的新招……当时处境可谓十分危险,若被青城派发觉了,不但我自身定会受重大羞辱,而传扬了出去,于本派声名也大有妨碍。大师哥一脚将位列‘青城四秀’之首的侯人英、洪人雄踢下楼去,师父他老人家虽责打大师哥,说他不守门规,惹是生非,得罪了朋友,但在师父心中,恐怕也是欢喜的。毕竟大师哥替本派争光,什么青城四秀,可挡不了本派大弟子的一脚。但如我偷窥人家隐秘,给人家拿获,这可比偷人钱财还更不堪,回到山来,师父一气之下,多半便会将我逐出门墙。但眼见人家斗得热闹,此事说不定和我派大有干系,我又怎肯掉头不顾?我心中只说:‘只看几招,立时便走。’可是看了几招,又是几招。眼见这四人所使的剑法甚为希奇古怪,我生平可从来没见过,但说这些剑招有什么大威力,却又不像。我只是奇怪:‘这剑法并不见得有什么惊人之处,青城派干么要日以继夜地加紧修习?难道这路剑法,竟然便是我华山派剑法的克星么?看来也不见得。’又看得几招,实在不敢再看下去了,乘着那四人斗得正紧,当即悄悄回房。等到他四人剑招一停,止了声息,那便无法脱身了。以余观主这等高强的武功,我在殿外只须跨出一步,只怕立时便给他发觉。那天晚上,剑击声虽不绝传来,我却不敢再去看了。其实,我若早知他们是在余观主面前练剑,说什么也不敢去偷看,那也是阴错阳差,刚好撞上而已。六师弟恭维我有胆色,这可受之有愧。那天晚上你要是见到我吓得面无人色的那副德行,不骂二师哥是天下第一胆小鬼,我已多谢你啦。”
陆大有道:“不敢,不敢!二师哥你最多是天下第二。不过如果换了我,倒也不怕给余观主发觉。那时我吓得全身僵硬,大气不透,寸步难移,早就跟僵尸没什么分别。余观主本领再高,也决不会知道长窗之外,有我陆大有这么一号英雄僵尸。”众人尽皆笑的绝倒。
劳德诺续道:“后来余观主终于接见我了。他言语说得很客气,说师父重责大师哥,未免太过见外了。华山、青城两派素来交好,弟子们一时闹着玩,就如小孩子打架一般,大人何必当真?当晚设筵请了我。次日清晨我向他告辞,余观主还一直送到松风观大门口。我是小辈,辞别时自须跪下磕头。我左膝一跪,余观主右手轻轻一托,就将我托了起来。他这股劲力当真了不起,我只觉全身虚飘飘的,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他若要将我摔出十余丈外,或者将我连翻七八个筋斗,当时我是连半点反抗余地也没有。他微微一笑,问道:‘你大师哥比你入师门早了几年?你是带艺投师的,是不是?’我当时给他这么一托,一口气换不过来,隔了好半天才答:‘是,弟子是带艺投师的。弟子拜入华山派时,大师哥已在恩师门下十二年了!’余观主又笑了笑,说道:‘多十二年,嗯,多十二年!’”
岳灵珊问道:“他说‘多十二年’,那是什么意思?”劳德诺道:“他当时脸上神气挺古怪,依我猜想,当是说我武功平平,大师哥就算比我多练了十二年功夫,也未必能好得了多少。”岳灵珊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劳德诺续道:“我回到山上,向师父呈上余观主的回书。那封信写得礼貌周到,十分谦下,师父看后很高兴,问起松风观中的情状。我将青城群弟子夤夜练剑的事说了,师父命我照式试演。我只记得七八式,当即演了出来。师父一看之后,便道:‘这是福威镖局林家的辟邪剑法!’”
众人惊呼:“辟邪剑法?!”此时梁发神眼如炬,看见旁边的那个驼子颤抖了一下。他心想:咦?奇怪?这个驼子,莫非是?
劳德诺续道:“当时我问师父:‘林家这辟邪剑法威力很大么?青城派为什么这样用心修习?’师父不答,闭眼沉思半晌,才道:‘德诺,你入我门之前,已在江湖上闯荡多年,可曾听得武林之中,对福威镖局总镖头林震南的武功,如何评论?’我道:‘武林中朋友们说,林震南手面阔,交朋友够义气,大家都买他的账,不去动他的镖。至于手底下真实功夫怎样,我不大清楚。’师父道:‘是了!福威镖局这些年来兴旺发达,倒是江湖上朋友给面子的居多。你可曾听说,余观主的师父长青子少年之时,曾栽在林远图的辟邪剑下?’我道:‘林……林远图?是林震南的父亲?’师父道:‘不,林远图是林震南的祖父,福威镖局是他一手创办的。当年林远图以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开创镖局,当真是打遍黑道无敌手。其时白道上英雄见他太过威风,也有去找他比试武艺的,长青子便因此而在他辟邪剑法下输了几招。’我道:‘如此说来,辟邪剑法果然是厉害得很了?’师父道:‘长青子输招之事,双方都守口如瓶,因此武林中都不知道。长青子前辈和你师祖是好朋友,曾对你师祖说起过,他自认这是他毕生的奇耻大辱,但自忖敌不过林远图,此仇终于难报。你师祖曾和他拆解辟邪剑法,想助他找出这剑法中的破绽,然而这七十二路剑法看似平平无奇,中间却藏有许多旁人猜测不透的奥妙,突然之间会变得迅速无比,如鬼似魅,令人难防。两人钻研了数月,一直没破解的把握。那时我刚入师门,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在旁斟茶侍候,看得熟了,你一试演,便知道这是辟邪剑法。唉,岁月如流,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我问师父:‘那长青子前辈后来报了此仇没有?’师父道:‘比武输招,其实也算不得是什么仇怨。何况那时候林远图早已成名多年,是武林中众所钦服的前辈英雄,长青子却是个刚出道的小道士。后生小子输在前辈手下,又算得了什么?你师祖劝解了他一番,此事也就不再提了。后来长青子在三十六岁上便即逝世,说不定心中放不开此事,以此郁郁而终。事隔数十年,余沧海忽然率领群弟子一起练那辟邪剑法,那是什么缘故?德诺,你想那是什么缘故?’我说:‘瞧着松风观中众人练剑情形,人人神色郑重,难道余观主是要大举去找福威镖局的晦气,以报上代之仇?’师父点头道:‘我也这么想。长青子胸襟极狭,自视又高,输在林远图剑底这件事,一定令他耿耿于怀,多半临死时对余沧海有什么遗命。林远图比长青子先死,余沧海要报师仇,只有去找林远图的儿子林仲雄,但不知如何,直挨到今日才动手。余沧海城府甚深,谋定后动,这一次青城派与福威镖局可要有一场大斗了。’我问师父:‘你老人家看来,这场争斗谁胜谁败?’师父笑道:‘余沧海的武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造诣已在长青子之上。林震南的功夫外人虽不知底细,却多半及不上乃祖。一进一退,再加上青城派在暗而福威镖局在明,还没动上手,福威镖局已输了七成。倘若林震南事先得知讯息,邀得洛阳金刀王元霸相助,那么还可斗上一斗。德诺,你想不想去瞧瞧热闹?’我自是欣然奉命。师父便教了我几招青城派的得意剑法,以作防身之用。”
陆大有道:“咦,师父怎地会使青城派剑法?啊,是了,当年长青子跟咱们祖师爷爷拆招,要用青城派剑法对付辟邪剑法,师父在旁边都见到了。”
劳德诺道:“六师弟,师父他老人家武功的来历,咱们做弟子的不必多加推测。师父又命我不可和众同门说起,以免泄露了风声。但小师妹毕竟机灵,却给她探知讯息,缠着师父许她和我同行。我二人乔扮改装,假作在福州城外卖酒,每日到福威镖局去察看动静。别的没看到,就看到林震南教他儿子林平之练剑。小师妹瞧得直摇头,跟我说:‘这哪里是辟邪剑法了?这是邪辟剑法,邪魔一到,这位林公子便得辟易远避。’”众人大笑。
劳德诺续道:“我二人在福州城外耽不了几天,青城派的弟子们就陆续到了。最先来的是方人智和于人豪二人。他二人每天到镖局中踹盘子,我和小师妹怕撞见他们,就没再去。那一日也是真巧,这位林公子居然到我和师妹开设的大宝号来光顾,小师妹只好送酒给他们喝了。当时我们还担心是给他瞧破了,故意上门来点穿的,但跟他一搭上口,才知他全然蒙在鼓里。这纨绔弟子什么也不懂,跟白痴也差不了什么。便在那时,青城派中两个最不成话的余人彦和贾人达,也到我们大宝号来光顾……”
陆大有鼓掌道:“二师哥,你和小师妹开设的大宝号,当真是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你们在福建可发了大财哪!”
岳灵珊笑道:“那还用说么?二师哥早成了大财主,我托他大老板的福,可也捞了不少油水。”众人尽皆大笑。
劳德诺笑道:“别瞧那林少镖头武功稀松平常,给咱们小师妹做徒儿也还不配,倒是挺有骨气。余沧海那不成材的小儿子余人彦瞎了眼睛,向小师妹动手动脚,口出调笑之言,那林公子居然伸手来抱打不平……”
梁发道:“这林公子真是一个英雄豪杰。”
陆大有笑道:“听二师哥说这林公子武艺平平,算得上什么英雄?”
梁发却严肃起来:“六弟,不许无礼。要知道每个人造化机遇不同,武艺自然有所高低。但人人胆色却是公平公正,天生便有。这林公子武艺不高,但是却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何况当时小师妹假装成一个麻子,这林公子一点也不嫌弃,可见不为美色动心、不惧流氓强暴。我问你,若是你武功平平无奇,你可敢上?或者说,你就算有这一身武艺,看见一个大麻子,你可愿意去?”
一向幽默风趣、话多不断的陆大有这一下却沉默了起来,似是在比较自己与那林家公子的差距。
劳德诺见气氛尴尬,赶紧笑道:“那林公子武功的确也算不得什么,但胆色倒是不错。不过这可惹下滔天大祸。余沧海有了理由,便杀向福威镖局。当天晚上,我和小师妹又上福威镖局去察看,只见余观主已经率领了侯人英、洪人雄等十多个大弟子都已到了。我们怕给青城派的人发觉,站得远远地瞧热闹,眼见他们将局中的镖头和趟子手一个个杀了,镖局派出去求援的众镖头,也都给他们治死了,一具具尸首送了回来,下的手可也真狠毒。当时我想,青城派上代长青子和林远图比剑而败,余观主要报此仇,只须去跟林震南父子比剑,胜了他们,也就是了,却何以下手如此狠毒?那定是为了给余人彦报仇。可是他们偏偏放过了林震南夫妻和林平之三人不杀,只是将他们逼出镖局。林家三口和镖局人众前脚出了镖局,余观主后脚就进去,大模大样地往大厅正中太师椅上一坐,这福威镖局算是叫他青城派给占啦。”
陆大有道:“他青城派想接手开镖局了,余沧海要做总镖头!”众人都哈哈一笑。只有梁发骂道:“杀人灭口,罪不容诛。这余沧海早晚难逃一死。”众人知道梁发当年全家也是被日月神教所害,当即不敢再笑。
劳德诺续道:“林家三口乔装改扮,青城派早就瞧在眼里,方人智、于人豪、贾人达三人奉命追踪擒拿。小师妹定要跟着去瞧热闹,于是我们两个又跟在方人智他们后面。到了福州城南山里的一家小饭铺中,方人智、于人豪、贾人达三个露脸出来,将林家三口都擒住了。小师妹说:‘林公子所以杀余人彦,是由我身上而起,咱们可不能见死不救。’我极力劝阻,说道咱们一出手,必定伤了青城、华山两家和气,何况余观主便在福州,我二人别要闹个灰头土脸。”
陆大有道:“二师哥上了几岁年纪,做事自然把细稳重,那岂不扫了小师妹的兴致?”
劳德诺笑道:“小师妹兴致勃勃,二师哥便要扫她的兴,可也扫不掉。当下小师妹先到灶间中去,将那贾人达打得头破血流,哇哇大叫,引开了方于二人,她又绕到前面去救了林公子,放他逃生。”
陆大有拍手道:“妙极,妙极!我知道啦,小师妹可不是为了救那姓林的小子。她心中却另有一番用意。很好,很好!”岳灵珊道:“我另有什么用意?你又来胡说八道。”陆大有道:“我为了青城派而挨师父的棍子,小师妹心中气不过,因此去揍青城派的人,为我报仇出气,多谢啦……”说着站起身来,向那少女深深一揖。岳灵珊噗哧一笑,还了一礼,笑道:“六猴儿师哥不用多礼。”
高根明笑道:“小师妹揍青城弟子确是为人出气。是不是为你,那可大有研究。挨师父棍子的,不见得只你六猴儿一个。”劳德诺笑道:“这一次六师弟说得对了,小师妹揍那贾人达,的的确确净是为了给六师弟出气,日后师父问起来,她也是这么说。”陆大有连连摇手,说道:“这……这个人情我可不敢领,别拉在我身上,叫我再挨十下八下棍子。”
梁发问道:“那方人智和于人豪没追来吗?”
岳灵珊道:“怎么没追?可是二师哥学过青城派的剑法,只一招‘鸿飞冥冥’,便将他二人的长剑绞得飞上了天。只可惜二师哥当时用黑布蒙上了脸,方于二人到这时也不知是败在我华山派手下。”
劳德诺道:“不知道最好,否则可又有老大一场风波。倘若只凭真实功夫,我也未必斗得过方于二人,只是我突然使出青城派剑法,攻的又是他们剑法中的破绽,他哥儿俩大吃一惊,就这么着,咱们又占了一次上风。”
众弟子纷纷议论,都说大师哥知道了这回事后,定然十分高兴。
其时雨声如洒豆一般,越下越大。只见一副馄饨担从雨中挑来,到得茶馆屋檐下,歇下来躲雨。卖馄饨的老人笃笃笃敲着竹片,锅中水气热腾腾地上冒。
华山群弟子早就饿了,见到馄饨担,都脸现喜色。陆大有叫道:“喂,给咱们煮九碗馄饨,另加鸡蛋。”那老人应道:“是!是!”揭开锅盖,将馄饨抛入热汤中,过不多时,便煮好了五碗,热烘烘地端了上来。
陆大有倒很守规矩,第一碗先给二师兄劳德诺,第二碗给三师兄梁发,以下依次奉给四师兄施戴子、五师兄高根明,第五碗本该他自己吃的,他端起放在那少女面前,说道:“小师妹,你先吃。”那少女一直和他说笑,叫他六猴儿,但见他端过馄饨,却站了起来,说道:“多谢师哥。”
梁发问道:“二师哥,你刚才说到余观主占了福威镖局,后来怎样?”
劳德诺道:“小师妹救了林少镖头后,本想暗中掇着方人智他们,俟机再将林震南夫妇救出。我劝她说:余人彦当日对你无礼,林少镖头仗义出手,你感他的情,救他一命,已足以报答。青城派与福威镖局是上代结下的怨仇,咱们又何必插手?小师妹依了。当下咱二人又回到福州城,只见十余名青城弟子在福威镖局前前后后严密把守。
“这可就奇了。镖局中众人早就一哄而散,连林震南夫妇也走了,青城派还忌惮什么?我和小师妹好奇心起,便想去察看。我们想青城弟子守得如此把细,夜里进去可不太容易,傍晚时分,便在他们换班吃饭之时,闪进菜园子躲了起来。
“后来出来偷瞧,只见许多青城弟子到处翻箱倒箧,钻墙挖壁,几乎将偌大一座福威镖局从头至尾都翻了个身。镖局中自有不少来不及携去的金银财宝,但这些人找到后随手放在一旁,并不怎样重视。我当时便想:他们是在找寻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那是什么呢?”
三四个华山弟子齐声道:“辟邪剑法的剑谱!”
劳德诺道:“不错,我和小师妹也这么想。瞧这模样,显然他们占了福威镖局之后,便即大抄而特抄。眼见他们忙得满头大汗,摆明了是劳而无功。”
陆大有问道:“后来他们抄到了没有?”劳德诺道:“我和小师妹都想看个水落石出,但青城派这些人东找西抄,连茅厕也不放过,我和小师妹实在无处可躲,只好溜走了。”
高根明道:“二师哥,这次余沧海亲自出马,你看是不是有点儿小题大作?”
劳德诺道:“余观主的师父曾败在林远图的辟邪剑下,到底林震南是不肖子孙,还是强爷胜祖,外人不知虚实。余观主如果单派几名弟子来找回这个樑子,未免过于托大,他亲自出马,事先又督率众弟子练剑,有备而发,倒也不算小题大作。不过我瞧他神情,此番来到福州,报仇倒是次要,主旨却是在得那部剑谱。”
施戴子道:“二师哥,你在松风观中见到他们齐练辟邪剑法,这路剑法既然已会使了,又何必再去找寻这剑法的剑谱?说不定是找别的东西。”
劳德诺摇头道:“不会。以余观主这等高人,除了武功秘诀之外,世上更有什么是他志在必得之物?后来在江西玉山,我和小师妹又见到他们一次。听到余观主在查问从浙江、广东各地赶来报讯的弟子,问他们有没有找到那东西,神色焦虑,看来大家都没找到。”
施戴子仍是不解,搔头道:“他们明明会使这路剑法,又去找这剑谱作什么?真是奇哉怪也!”
梁发沉思半响,突然道:“这辟邪剑法另有奥秘!”众人一惊,急忙问道:“什么意思?”
梁发道:“各位想想,长青子前辈曾说过辟邪剑法,但是不过平平无奇。而不论是二师哥也好、余观主手下的弟子也好,也都是平平无奇。可是这平平无奇的剑法又怎能让林远图当年打遍黑道无敌手,福威镖局威名震慑武林而百年不倒之久?所以这套剑法定有一套诀窍,而这个诀窍林震南就没学过。”
高根明:“那他们如今都赢了林家了,为何还?”
梁发道:“若是这个诀窍可以让平平无奇的辟邪剑法变的无比强大。那若要用到他们青城剑法上呢?”
众人大惊:“好家伙,余沧海要让青城剑法天下无敌!” 28791/111019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