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大陆,雍国,雍武帝三十六年冬,雍京。
一场大雪将整个京城银装素裹,一阵阵凛冽的北风吹过,将屋檐、树枝、空地上的浮雪迎风卷带而起,肆意飞向远处。
行人们蜷缩佝偻着,步伐急促却又小心,毕竟要是摔伤一跤,让人看到了免不了惹出笑话。
往来的商贩们牵马拉驴,都在朝着集市赶行。赶得早了,就能占到一个好位置,这天的生意定不会太差。赶得晚了,就只能待在最里角,任自己叫破了喉咙,也未必能满满的赚上一波。
街道两边叫卖早点的摊贩忙碌的给客人们包着包子或馒头。一笼笼新鲜出炉的包子馒头蒸汽十足,在寒冷的冬季里,笼盖一打开,直扑上天的蒸汽就像下雾了一般,让人忍不住想往上凑,暖和一分是一分。
买上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馒头,吃上一碗烫嘴的油茶汤,这一天元气十足,干什么都不会觉得冷。
然而,在人们幸福的吃着早点享受生活的同时,雍国朝堂之上,却在发生着一件惊动人心的事情。
雍宫早朝。
雍武帝端坐龙椅之上,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太子陵榔。
太子穿着白衣黑裤,头发散乱跪在朝堂之上。
朝中群臣们的横眉立目冷言冷语的数列着太子的种种罪状。这些罪状亦真亦假或有或无现在对皇帝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
太子仪容不整,双目微闭,气若泰山岿然不动。
待得群臣们言语围攻落罢,身穿灰色朝服的太监手捧金色的圣旨,扯开尖亮的嗓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太子陵榔暗藏厌胜之物,意欲害朕,图谋不轨。弑君杀父令人发指天人共愤,即刻着御林卫查抄太子府。凡涉案人员,均处斩刑。钦此。”
太子轻哼一声,也不叩头亦不接旨,冷笑着摇晃站起身来,口中语气甚是绝望无助。
他痴痴的看着皇位之上的父亲,大声说道:“父皇为天儿为臣。天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是儿臣之死能换来父皇睁眼一看,儿臣...死的心、甘、情、愿。”
“大胆逆子,你到此时都不愿承认你所犯之罪?”雍武帝声若洪钟大声质问。
“儿臣无罪,何来承认?这厌胜之物本就是小人所构陷,父皇不仅不查,反而任由奸人所言。儿臣纵使百口也难以一辩。儿臣,唯有以死明志。只是可怜了你那孙儿就要没了父亲。”
说完,太子一把夺过大殿之上一位将军的长剑,毫不犹豫的当场自刎。
鲜血喷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孤寂的弧线,喷洒在了龙椅上那威震天下的皇帝脚下。
朝中众臣望着倒下的身体,无不是皆声哗然一阵唏嘘。
宫殿之外狂风怒号,一场大雪纷纷扬扬又下了起来。
一道月光透过墙上的小窗口挤了进来,正好映照在了皇次子梁王陵润那毫无血色尽是伤痕的脸上。
他靠着墙,痴痴的望着牢狱之外的半月。
两月之前,一封密函到了他手中,说是皇帝受奸臣挟持,朝纲不稳,速速来京救驾。
梁王看完密函,不由分说调动了五万兵马,日夜疾行进京勤王。
一道圣旨到了兵、刑两部。
灰衣太监趾高气昂的照旨宣念:“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次子梁王陵润未经请奏,私传圣命,名进京勤王,实则意欲谋反,图谋不轨。枉顾我大雍盛世,国泰民安,然再起战火,置黎民百姓千万生计于不顾,即刻着兵部、刑部统领天字营、地字营奉旨出征,剿灭叛军。钦此”
堂下,跪着的两位尚书跪倒在地,双手高举头顶接过圣旨。
十多日后,双方兵临战场,厮杀之声如雷震天,血染苍穹尸横遍野。
梁王受小人陷害,在军粮之中加入了迷药。兵败如山倒,跪倒在一众尸体之上,手握长剑仰天长怒:“宦官误我天朝。父皇,你何时睁眼看看你的子民。已经被屠戮殆尽。”
话音未落,万道黑箭袭来。顷刻间,梁王身后站着的残余兵卒就被乱箭射倒。
梁王锒铛入狱,好在他没有家眷孑然一身,才避免了更多的人蒙冤而死。在狱中,他受尽了非人折磨,只是为了奸臣能够让他在‘罪状’上按指画押。
皇三子汉王陵绸得知消息,气愤的骑着高头大马,来到皇宫之前,面对阻拦的宫兵他眉头不皱,手起刀落斩杀几人于马下。
剩下的宫兵们被吓的跪倒在地不敢多言。
一声“开门”叫的所有人都为之一颤。宫门大开,一队队持枪执戈的御林卫严阵以待,身后的弓箭兵弯弓搭箭直指着他。
“今日我面见父皇,你等杂碎们谁敢阻拦,休怪我长矛不长眼睛。”谷风横刀立马,长矛一挥,直把御林卫吓的连连后退。
西北战神的威名岂是空有其表。
汉王一路策马直奔深宫,将伺候黄帝起身的太监们鞭笞的哭爹喊娘。若非他们这等腌臜阉人在朝中勾结营私,自己的大哥二哥又怎么白白牺牲了性命。
大殿之上,汉王被五花大绑的跪在太子自刎之位,穿着一身白衣,手戴脚镣手铐,面对龙椅上的黑色冕服,横眉冷对。
灰衣太监再次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三子汉王陵绸有悖为人之道、为子之道、为人之道。未经朕允,私闯宫禁,为逆子、叛军开脱罪名,满口人伦纲常,实则胡说八道。弃朕体面于不顾,弃朕家国于不顾,弃朕子民于不顾。着即除去汉王爵位,圈入宗子院,遇赦不赦。钦此”
宗子院内到处杂草丛生蚊虫乱窜,两处残楼破亭,甚是荒败。
陵绸一身肮脏破衣仰天长叹。身旁有着一位绝美少女相伴。她嗓音如铃,清脆动听,在安慰着已是满脸长须,愁眉不展的陵绸。
陵绸将手中酒壶摔碎,怒骂一番,觉得不够解气,搬起头大的石块往院墙之外投去。
突然,墙外传来一声尖锐的‘啊呦’痛叫声。
片刻之后。
“圣旨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废皇子陵绸不知悔改,辱骂君上,其心可诛,其心必诛。即刻逐出宗子院,贬为庶人流放五百里永不再回京。其原有家眷等物,一律充公,男丁发配边疆为奴,女眷没入伶酔坊永不恩赦。钦此。”
伶酔坊,一个让所有官员子女不寒而栗的地方...
一队御林卫闯了进来,推搡着陵绸离去。少女撕心裂肺的喊叫着,陵绸肝肠寸断,他知道她一旦进了伶酔坊,就永无见天之日。
陵绸放倒几名士卒,上前想要救得少女。灰衣太监冷哼一声,一掌偷袭,重重的拍在了陵绸后背。
陵绸吐出一口鲜血,体力不支昏倒过去。
......
谷风双目紧闭,躺在病床上。身旁的仪器发出‘滴滴’的声音。
护士换完药物,正要转身离去,突然仪器蜂鸣不止,护士手中的病历本掉落,赶忙打开电控门,在走廊里叫道:“医生...医生...”
五六名戴着重度近视镜的医生闻声跑来。谷妈妈和谷华见情形不对,也围了上来神色担忧的问道:“医生...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您放心,我们会尽全力的。”一名医生匆忙交代一句,转身也进了监护室。
谷妈妈看着儿子至今生死未卜,两道眼泪又再滑落。医生的‘我们会尽力的’无异于一句白话。救过来了就救过来了,救不过来也就这样了。毕竟,谁都不敢对icu里的病人下百分百的保证。
谷华搀扶着母亲坐到椅子上等候。嘴里不断的说着安慰母亲的话,这些话,他自己都已经不敢相信了。
林媛抱着熬好的鸡汤餐盒走了过来,她眼眶发黑眼袋严重。站在走廊电梯口,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她轻咬嘴唇,最后还是决定走过去。
谷华抬头看见林媛,就当她是陌生人一样也不理会。
林媛脸色尴尬,轻声说道:“阿姨,我给你熬了鸡汤...”
谷妈妈头也不抬,面色难看的倚着谷华的肩膀闭上眼睛。
“阿姨,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对不起谷风,不奢求他原谅我,但是你还要照顾好自己才是呀。”
“我不用你操心。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谷妈妈冷冷的说。
“阿姨,我...”
“听见没,还不走。”谷华一脸不耐烦的呵斥道。
林媛放下鸡汤,含泪离去。
“把你的东西拿走。”谷妈妈哭道。
林媛脚步停住,愣了两秒没有回头。
“去你大爷的。”谷华拎着餐盒甩出,‘咣啷’几声,鲜美的鸡汤瞬间甩的哪里都是。
林媛双手捂脸,快步离去。
第二天天还未亮。
谷华慌张的跑到护士站叫醒值班护士:“护士,我哥去哪了?”
值班护士睡眼惺忪,当即没有认出来谷华,好奇的问:“你哥?”
“对,就是icu里的,他叫谷风。他怎么不见了?”谷华焦急的问道。
“不见了?”护士清醒过来,赶忙起身过去查看。
果然,icu病房里的床位上已经没有人了。谷妈妈在四处寻找着,不断的叫着“儿子...小风...你在哪?”声音焦急响彻整个走廊。
护士也慌了,从icu独自跑出来那还得了?于是二话不说拿出手机给护士长打过去电话汇报情况。
医院监控室。
老警察和几名医生,谷华在一帧一帧的看着监控。
深夜两点十分,谷风醒来,自己摘掉了身上的所有设备,下床开门走出病房。
到了走廊里,谷风在谷妈妈脸上亲了一下,又拍拍谷华垂着睡着的脑袋,拿走他的一部手机,转身离去。
镜头切换到了医院大楼口,谷风径直走向一辆正要离开的出租车,打开车门坐了上去。出租车牌照看不清,只能看见出了医院以后向右驶离。
整个时间只用了十分钟不到。
众人们一脸诧异的你看我我看你。
谷华手机响了一下,他拿出一看,见是自己另一部手机发来的信息。他点开查看,上面只有简单两句话:一切安好勿念。照顾好爸妈,我去去就回。
谷华急忙拨通谷风的电话,对面传来的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谷风坐上出租车一路来到了城外的担水河。天色微亮,天上繁星点点,围绕着一轮弯月。
谷风穿着病号服席地而坐,蜷着腿看着向东流去的河水。他面无表情,实际上却是心如刀割。
这里是林媛向他告白的地方,那一年的郊游,林媛娇羞着忸怩着说出了‘谷风,我喜欢你’六个字。然后头也不回的跑开。
谷风被林媛娇羞的小女人模样深深吸引住了。也是在这里,他们开始了海誓山盟的承诺。
谷风怎么也想不明白,好好的一切为什么眨眼之间就会变成这副模样。说好的幸福怎么就会顷刻间崩塌。
他心里痛苦的难以呼吸。脑子总是会往林媛和白衣男子在房间里的种种情节那方面去想。
谷风捂着胸口,那里就像挨上了好几刀一样的生疼,眼泪滑落,谷风恼怒的打了自己几个耳光。
他当初一直坚信,异地恋是可以克服的,只要两个人共同奔赴,没有什么困难是解决不了的。
但是,现实终归是现实。在所有爱情面前,异地恋就是最大的障碍。如果两个人真心相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在一个地方工作、生活,为什么要天各一方苦苦厮守。
花花世界太过迷人。
突然,脑海中响起那个戏谑的声音:“什么儿女情长,只有活着才最重要。你就这点本事?”
谷风怔在当场,片刻之后,他的眼眸发生了变化,变得无比深邃。
他站起身子,仰天大叫。他要将心中的所有不满不忿,所有压抑和郁闷全都叫出来。
突然一只飞来的破鞋甩到了他脑袋上。一个男声叱骂传来:“大半夜你特么鬼叫什么,让不让睡觉了。”
谷风赶忙闭上嘴,尴尬的看了一眼四周,见桥洞之下一个人翻过身子。
“是呀,自己痛苦那是自己没本事。何必拉上全世界陪着你。除了你的家人会与你感同身受,全世界谁特么在乎你死活。”谷风想到此处,心中也看开了不少。拿出手机给谷华发了条信息:一切安好勿念。照顾好爸妈,我去去就回。
按下发送键,谷关快速的关上手机,正要对天再次长吼,就见到那个翻过身去的黑影坐了起来,手里举着石头一样的东西。吓的谷风学了一声狗叫。 28555/110949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