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线可以既往不咎,说明它足够忠诚。”
告花儿冲口而出,下意识尴尬掩嘴,未敢抬头,有意躲避爷爷的眼神。
我听进心里,脸巴涨红,慢慢抬眉,有心观察爷爷的神色变化。
爷爷却没有看向任何人,面向小阳台之外,神色呆滞,昏暗的客厅灯光将他脸庞映照的更蜡黄。
“是的,心里没想通的是我,“火线”在一直等待我的重新召唤。”
爷爷低叹一声,转过身去,关上卧室门前,又轻声道:“你俩别要打瞌睡,我们等下出发,说走就走。”
我负责回应,轻嗯一声,卧室门被爷爷轻轻关上。
告花儿才敢缓缓抬头,面容歉意地缩下脖子,掩嘴道:“我刚才说错了话,金老汉会不会记仇呢?”
“不会记仇,但会记住。”
“有分别吗?”
“有的,记仇和记住是两回事,你的无心一句可以让年老长辈在后辈面前愿意承认自己的心里问题,难以想象啊。”
我沉声回应,告花儿似懂非懂,我只能进一步解释:“这么多年,你父母因为生活相处中的错失,有跟你抱歉一声吗?”
“我老爸只热衷跟老妈道歉,其他情况就没有了。”告花儿严肃回应,我却苦笑一下,又道:“总而言之,刚才我爷爷承认是自己心里没想通,对我而言,等于他老人家想通想透,主动朝“火线”走去九十九步,剩余一步,“火线”正在向他走来。”
告花儿仰头轻轻‘哦’了一声,突地靠近我,挤动我肩头,轻声道:“我认为“火线”跟你爷爷金老汉同样对退出斗狗竞技的方式耿耿于怀,“火线”天天卧在屋门口病恹恹的样子,也肯定有心病。”
“有时候,内伤比外伤更致命。”我低叹一声,开始无聊地滑手机,明显要结束话题,留点体力又留口气,等待出门会合“火线”去。
告花儿识趣,坐回沙发另一边,很快又起身去了小阳台,听他动静,先点了根烟,又向未婚妻报告行踪,接着甜言蜜语的声音越来越细,生怕我听见。
我哪能示弱,自己也是有女友的年轻崽儿,便与球球讯息一阵,文字里互相撩情,我又随手发段无厘头笑话过去,发语音啵了一声,得来球球最近的天然素颜美照。
“掌门,你嘴角含春,是准备跟段小姐办喜事?”
告花儿悄然无息地走进客厅,我轻怒模样指向爷爷休息的卧室,警告这崽儿小声一点,又回怼道:“你先把自己的两桩喜事办好了,再来说别个。”
告花儿无怒反喜,扬起嘴角:“想不到啊,我童爽人生的第一次巅峰就是双喜临门,媳妇和娃儿一下都有了,接下来就该“火炮”发猛向前冲了。”
我嗤了一声,瘫在沙发上继续耍起手机,暂时无心理会其他。
等我眼皮眯下眯下,掌中手机快要跌落沙发的时候,爷爷的卧室门打开,先听见爷爷咳嗽一声,又道:“时间到了,出发吧。”
告花儿弹身而起,惊讶道:“金爷爷,才过一小时而已,现在出发太早了吧?”
“我住宝塔镇太久时间,已经习惯出门靠走,现在出发去广柑林,到达时间刚好可以会合“火线”。”
爷爷收拾出门装备,在电视柜边沿和墙壁缝隙之间抽出拐杖,我早已醒神,动作利索地给保温杯倒水,留给爷爷在半路解渴。
告花儿歪头疑惑,道:“徒步过去广柑林很快的,没必要提前一小时吧。”
爷爷自然听见,却嘴里无话,告花儿会意之下,没再多嘴。
我拿好保温杯,提前开门先爷爷先行,爷爷在门前停步,道:“我刚刚联系贾家娃儿,他家里有客招待,没空过来会合我们,别等他了。”
我嗯了一声回应着,告花儿冲前搀扶爷爷,却被爷爷甩手挡开:“童家养出来的娃儿懂事得很,但没必要牵扶我,自己走自己吧。”
告花儿缩回手去,也没觉尴尬,笑脸相对,跟着我们出门了。
下楼穿过巷道,感到气温明显骤降,幸好爷爷身穿厚衣,而我与告花儿年轻崽儿就无所谓了,冷点就冷点吧,又死不了人。
迁就爷爷杵拐杖前行的慢速度,十分钟才走出巷道,镇上街头的冷风袭来,我打个哆嗦,急搓掌心,嘴里嘶嘶不停。
“请金爷爷原地等待,我去停车那边放“火炮”“少侠”出来。”
告花儿小跑几步,却被爷爷喊停:“用不着,我们三人前往就行。”
告花儿转身打眼色给我,我朝他点下脑壳,便继续随着爷爷身边,往广柑林而去。
广柑林在镇外,距离镇中心三公里左右,正常步速二十分钟即可到达,偏遇爷爷杵拐杖慢速,我心说半小时能够到达,算是可幸了。
很快路过一家小商店,店门外几位中年大叔聚在一起摆棋局,本来没有稀奇,告花儿突然扯我外套袖子:“金大伯在那里看别个下棋呢。”
“别管他,我们继续前进。”爷爷头也没回,继续带路,我与告花儿没敢多余动静,乖乖跟随。
本该二十分钟到达广柑林的时间里,我们三人此时才刚刚离开宝塔镇范围,镇上灯光无法再照过来,我与告花儿打开手机照明,堕后几步,给前面的爷爷引路。
走过当初土狗子横死的黑漆漆偏道,我回忆很多,那时涂令还没有彻底与我们决裂,甚至答允带来“答案”寻找跑掉的“火线”和“少侠”,仅仅数月而已,早已对立敌视。
紧接,爷爷加速前行,我回神过来,慌张道:“天黑路偏,爷爷您走慢点。”
告花儿冲前去与爷爷并行,提醒道:“金爷爷,时间还早呢,可以慢慢走过去。”
爷爷反而再度加速,将拐杖夹在腋下,驼背强行,他声音沙哑,才道:“赶紧走快点,“火线”已经到了。”
我身子后仰,轻嘶一声:“这么快?两小时还没到呢。”
告花儿紧随爷爷的步速,问道:“金爷爷,你是怎么晓得“火线”已经到了广柑林的?”
““火线”不仅已经到了广柑林,它更没有在原地等待,而是朝我们这边来了,它接我来了。”
爷爷声音颤抖着,前方偏道明明暗黑无声,他却仿佛在走向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