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走访高鸿翔
接下来调查的是高鸿翔。
从梁伟达那里了解到,年前战友李立光说要送他“香天下·尊享”香烟,后来是李立光的岳丈高鸿翔专程把烟送到了桂香公寓的“茶楼”。
之后两三天的时间,香烟投毒案就发生。
高鸿翔八十多岁,派出所民警介绍,这老人神奇得很,朝夕相处的老伴得流行病毒走了,女婿李立光被传染后也快不行了,而他却活蹦活跳,没事人一般。或许,他就是一天生抗体。
“天生抗体”令人羡慕,但其实他内心应该无比悲伤。当韩风见到他时,他半躺在迎门的靠椅上,收音机打开着,正在播放黄梅戏,他的喉管内传出随着戏曲唱词变换的哼哼声,但眼角却似乎有泪滴流出。
不过,也许他本就有眼疾,当韩风走近时,喉管内的哼哼声立刻变成了清晰的唱词:“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你我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哪……啊!”
唱完最后高音,突然就学着戏词喊道:“且慢!来者何人?”
韩风停下脚步,正儿八经道:“来者刑警韩风。请问高主席,您送给梁伟达老板的香烟,毒死人了怎么解释?”
老高却平淡地说:“烟本来就是毒品。毒死人很正常。我家老婆子就是被毒死的,不管它是烟毒还是病毒。”
老人有才,一语双关,噎得韩风半天说不出话来。
韩风哭笑不得,下意识地将嘴上的n95口罩按了按,如同见领导前正衣冠一般,而后将身体前倾,尽量靠近声音源。在目光扫射了貌似悠然的高鸿翔后,表现得很温和地说:“老高,您清醒点,真的是问您烟呢?”
“什么烟?”老人装糊涂。
韩风重复一遍:“‘香天下·尊享’。”
“送的。”
“谁送的?”
刑警队已经通过调查得出结论:尊享由中烟集团芙蓉公司生产,处于试制阶段,并未进入市场销售,虽然市面炒作到高达一万多一条,但也都是你送他、他送你送来送去的。当然,高鸿翔也精明,他没有说是自己买的。
“我不在家。老伴接待的。要问她。”
“什么时候?哪一天?”
“不记得了。应该是元旦节前。”
“朋友还是亲戚?”
“朋友吧。”
“哪个朋友?姓名请告诉我!”
“警察同志,老伴接待的,我搞不清楚啊!”
“那您怎么记得要送给梁伟达?封城了,还冒着生命危险去送。”
“梁总人好,我感谢他安排老婆子到协和医院住院。你不知道,现在住院找个床位比叫花子找老婆还难。”
韩风想,不一定,乔峰这样的丐帮帮主就引来天下女子的爱慕。
“您送人家的香烟,是送整条还是拆开的?”
“拆开的。我原本想拆开抽两支,后来觉得浪费了,我不用抽这么贵的,名贵的烟还是送人的好,布了秋风有夏雨。再说,我也戒烟了。”
“您拆开的?”
“是啊,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梁老板家被小偷偷出去的烟就是拆开的,烟内有毒,毒死了人。”
“那也只是巧合。如果我要毒他,还那么苕,让他知道是拆开的。”
“总归,拆开的烟送人......不符合情理吧?”
“是不怎么符合情理,但正因为这样,所以我光明磊落。”老头人老思维缜密,让韩风不由得佩服。
“梁总乐意接受你的香烟了?”
“接受了。他喜欢好烟,不接受是苕。我是他长辈,就是送一包,他也得乐意接受,何况送了一整条。再说,我又不求他办什么事,送多送少,拆开没拆开,有什么关系呢?”
韩风找不出他话中的毛病。
韩风沉思了一会,一时不知攻破老人家的哪一点。迟疑间,发现老人脚上的军靴跟梁伟达的一模一样,便转换话题问道:
“您的鞋是梁总送的吧?”
高鸿翔用脚在地板上蹬了蹬,自豪地说:“爱莲送的。”
韩风来找老高前,恶补过高鸿翔家庭情况,知道十五年前他的女儿高爱莲在渔村市的家中被人杀害。他此时说的爱莲,应该就是他女儿。
韩风判断,女儿、女婿都是老人的骄傲,知道自己送的香烟导致他人死亡,不管这个烟是不是李立光要他转交的,他都不会承认是李立光的临终嘱托。他是到死都会维护女婿的“尊严”的。
于这于情,他也能理解老人。
因此,他不太想与老人磨嘴皮子,便站起来,双手抱胸在房间走动,当走到客厅一幅并不醒目的“全家福”相框面前时,认真地辨别起每个人来。事实上,对这幅全家福,他从一进入房间起,就注意到了,只是照片放的尺寸不大,他坐得有点远,看不清哪个是哪个。
现在他要好好看看。
全家福内的照片有点陈旧,应该有了些年月,起码十五年以上。
照片中总共六个人,分两排站立,前排高鸿翔和老伴,老伴旁边一个帅气的小伙子;后一排像是高鸿翔所说的女儿、女婿,再一个小姑娘个头不矮,很像他的小学同学李荭。
但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韩风还是问了高鸿翔。
老高很乐意警官关注他的“全家福”,顿时来了精神,快速跃起身子,走到韩风身边,但意识到病毒,又移开韩警官几步,一改刚才的不友好且带着自豪感说:
“后面就是我家高爱莲,作家、渔村党报编辑,还担任过经济部主任、党组成员;女婿,大法官、庭长,劳动模范;姑娘伢是外孙。”
大法官?韩风准备纠正,但摇摇头,心说何必。
韩风仔细看着,目光聚焦在外孙女身上,“她是不是叫李荭?”韩风问。
老人突然一阵惊喜:“你认识她?”
韩风也高兴:“她是我小学同学。她个高,坐我后面。她是记者对吧?”
高鸿翔像革命年代遇到了党组织的地下党,顿时灿笑着就要去跟韩风握手,但一想到病毒期间的社交距离,又顿时僵住了。
之后,才指着照片说:“我外孙不错吧?她像她妈,特区报的记者,写了好多文章。”
“是不错。”韩风点头。
“那,跟您一排的那个,是您儿子吧?”韩风的注意力到了另外的小伙子身上。
可老高却不作声,似乎一下子耳聋了。
韩风就不再问,只是皱着眉在思索。
在离开高家回警队的路上,尽管开车,韩风还是忍不住地思考起高鸿翔来。
高鸿翔人老不糊涂,并且在玩着小聪明:把责任推给老伴,来个死无对证。不过,韩风也替高鸿翔担心,因为他其实无意中把自己套牢了,承认香烟的包装是自己拆开的,也就等于把投毒又揽近了自己一步。给香烟投毒,首先要拆封香烟包装。
不过,这也只是自己想想,拿不到桌面上说事。他高鸿翔虽然承认拆封,但还是不能判定他是投毒人的。即便他承认香烟的拆封是他,那杀人动机呢?氰化钾来源呢? 28244/11081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