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门前跟二虎打了声招呼后,张唯我先是回了一趟自己的房间。
下山可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自然是有些东西需要准备的。
并且这可是张唯我极为少数可以下山的机会了,每两个月一次。
小寰山上的生活就算再清净,但只要是人,就有衣食住行等日常生活的需要。
在灵清观的后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被开垦出了一片不算太大的荒地。
种上一些水稻以及瓜果蔬菜等等,基本可以满足师徒二人日常的食物所需。
但除了吃,那些生活用品,洗发水,毛巾,纸笔等等,可就不是轻易就能种出来的了。
因此,每两个月一次的下山采购,对生活在山上的师徒二人来说,就是必需的了。
按道理来说,洛华寺也是需要下山采购的,可实际上并不是。
洛华寺家大业大,再加上地处半山腰,不像灵清观似的需要爬一整座小寰山,因此一直是有一些人专门往山上送一些食物及生活物资的。
但智善大师还是会每两个月安排二虎下山,去采购一些其他的东西,最为重要的是,让二虎去看望一下自己的父母。
说是父母,其实是养父母。
说起二虎的这对养父母,还要接着从她神秘出现在洛华寺山门前,被智善大师抱入寺内说起。
那日,智善大师将二虎抱进洛华寺之后,先是将她暂时安置在一间客房中,之后本打算好好物色一户人家,将二虎送给他们抚养的。
这种做法其实无可厚非,实是人之常情。
先不说智善大师查看之下,发现二虎本身竟是个女儿身。
洛华寺中不论年纪大小,都是男子,即便当时的二虎只是个婴儿,可想而知也是诸多的不便。
其次对于二虎来说,寺中的众人都是出家人,别说抚养孩子,就是娶妻生子对他们来说也是万万不可,抚养之道更是两眼一抹黑。
所以,这样的安排,对二虎,对洛华寺,都是最佳选择。
可谁知道,主持智善大师在看了那封二虎襁褓中随身携带的信之后,突然决定将二虎留在寺中抚养。
寺中的众人自然是大惑不解,此时他们已经知道这个孩子是个女儿身,早就预想好了会被送下山的结果。
可此时主持却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智善大师给出说法是:“佛渡一切有缘人,不分男女,不分老幼,一视同仁,众生平等。”
“这孩子既然出现在了我洛华寺的山门前,就是与我佛有缘,我决定将她收为关门弟子,传承衣钵。”
洛华寺其他各院的首座以及普通弟子们对于这个说法自然存了疑心,依他们看来,怕是那封随身的书信上写的东西,才让主持生出了这样的决心。
虽然他们出于对主持智善大师的尊敬,并没有再提异议,但一向戒律森严,有错必惩的戒律堂的首座还是提出他的疑问。
“就算是众生平等,皮肉骨相皆是空相,但毕竟寺中全是男子,对于育儿一道颇为不善。”
“若是因抚养不善,致其早夭,岂不是平添罪孽。”
主持智善大师听了他的话,仔细斟酌了一番后,觉得戒律堂首座的话也有些道理,因此便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那就是先将此女送到山下的一户良善人家,好好抚养,待其五岁之后,身体骨架基本成型,再无早夭之险之后,再将二虎接到寺中修行。
戒律堂首座及寺中众人听到这个提议,也都觉得此法最为妥当,毕竟五岁的孩子,应该也懂得男女之别,不至于出了大错,因此也就再无异议了。
于是智善大师抱着二虎亲自下山,找了一户人家,跟其说明事情缘由之后,将二虎暂时寄养在了那户人家。
五年后,二虎长成少女,并且说话识字与一般人家的小孩无异,智善大师这才将二虎接回了洛华寺。
也就是二虎上山后的某一天,她在山门石阶上玩鹅卵石的时候,遇到了日常每日做挑水功课的张唯我。
此时小寰山的山道上,二虎跟张唯我一前一后往山下走去。
二虎在前边一蹦一跳地走着,时不时回头催促着落在后边的张唯我。
此时的张唯我居然换了一身行头,身后背着一个黑色的旅行背包,身上穿的不是那身道袍了,而是换了正常的短袖长裤,看起来倒跟正常的年轻人没什么两样。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白发道人要求张唯我下山时不能暴露自身的根脚,也不许对别人说起自己是灵清观的人。
因此在每次下山采购之时,他都只好换成常服,并且对自己的来历只口不提。
二虎却还是一身僧袍。
她虽然正是青春洋溢的年纪,与这一身朴素的僧袍实在是颇为不搭。
但她常年在山上清修,身上自然带了些许静气,再加上那一头瀑布般的黑色长发,居然让人隐隐感受到了一丝的出尘气。
不过此时此刻的二虎身上,那点出尘气可是丝毫不显,蹦蹦跳跳的倒真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你慢点,别摔了!”张唯我在后边叮嘱道。
“没事,怕什么!你快点走,我还要去见我爸妈呢!”二虎在前边大声地回应道。
“这次智善大师给了你几天假呀?”张唯我问。
二虎蹦跳的身影在前面的石阶上停住了,等到张唯我一步一步走到面前后,才一脸笑意地说:“五天!”
“呦呵,那这次你可是赚到了,之前可都是三天,五天可算是头一遭呀。”张唯我惊讶道。
二虎笑了笑没说话,其实这五天是她千方百计才向师父求来的。
三天后她父母所在古玩街开街,她想去凑凑热闹,也才多向师父求了两天。
二虎的养父母原本是渔阳县城中的大户人家,姓顾。
顾家从百年前开始,只要是家中有什么法事需要做的话,都是请洛华寺的高僧前来。
世代的交道打下来,跟洛华寺里的大师们也是颇为熟稔。
可不知是因为万事皆有不遂,亦或是真的富不过三代。
十几年前,顾家的独子在外投资失败,不但是将自己的积蓄赔了个干干净净,更是欠下了天价的债务。
顾家独子无颜回家见父母,一时想不开竟选择了跳楼自杀。
那个时候渔阳县城刚好准备开发房地产,顾家的祖宅本来也算是在开发范围之内,如果一切正常的话,是可以获得一份数额巨大的拆迁补偿的。
可天有不测风云,几乎是在拿到拆迁款的第二天,追债的债主就找上了门。
似乎债主也知道顾家拆迁款数额足够,因此倒也十分客气。
顾家二老虽然一辈子没出过渔阳县城,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因此二老也就将拆迁款的绝大部分全都还了独子的债,剩下的一点点钱在渔阳县城内开了一家古玩店。
顾家祖上本来就是靠古董发的家,因此,也算是有一些家学渊源。
古玩店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也保证了二老的基本所需。
中年丧子之下,二老自然是心灰意懒,只想安安静静地渡过后半生。
可就在这天,智善大师带着二虎登门,想要让二老代为抚养这个孩子。
顾家二老刚开始其实是有点不愿意的,毕竟家中刚刚丧子,顾家主母几乎是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就哭个不停,眼睛都快要哭瞎了。
平时更是见不得孩子,一见之下总是是黯然神伤。
可智善大师毕竟与顾家世代交好,并且独子的丧事正是找的灵清观前来超度,而且还是智善大师亲自做法。
这种种原因之下,拒绝二字便始终说不出口了。
智善大师似乎是看出了顾家二老的为难之处,一声佛号之后说:
“这孩子与我洛华寺有缘,而我能找你二人抚养,便是又跟二人有缘了。”
“天可怜见,见你二人刚丧一子,便补给你一女,可见这是佛怜爱众生,给予你二人的福报了。”
智善大师这番话可算是醍醐灌顶,让顾家二老重新有了好好生活下去的希望。
就这样,二虎就在顾家一天天长大,顾家二老也在户口本上填上了顾南笙这个名字。
也就是因为这个,智善大师在接回二虎之后,还是会每两个月送她下山与养父母团聚,算是报答这顾家二老这些年的辛苦养育之情了。
不知不觉间,张唯我跟二虎已经到了小寰山的山脚下。
从小寰山到渔阳县城还有几十里的路要走,以往徒步走过去怎么也要大半天时间,如今由于旅游业的发展,倒是有不少往返于小寰山跟渔阳县城的车。
可是张唯我跟二虎却从来没坐过那些车。
二人在山脚下没等了一会儿,就见一辆破三轮车从远处慢慢悠悠地驶来。
这辆三轮车车身上的漆已经掉的七七八八,几乎看不出本来颜色是什么,行驶过程中也是一直嘎啦嘎啦疯狂作响,一副马上要散架的样子。
就这样,它还是十分坚挺的走到了二人面前,然后从驾驶座上飞快地跳下了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
“唯我,二虎,你俩挺准时呀!”
皮肤黝黑的年轻人露出一口大白牙,向二人笑了起来。 28241/110810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