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城隍的高声叫喊，一个白衣男子被牛马将军带到了堂上。
“堂下何人？”惊堂木一拍，方羽严声问道。
“小生陶望三，渭南县人。”白衣男子站在堂下朗声说道。
“为何不跪？”城隍出声问道。
“小生乃万历二年的秀才。”陶望三说着，向堂上的方羽与城隍行了书生礼。
明朝的秀才可以拥有免除差徭，见知县时不用下跪、知县不可随意对其用刑、遇公事可禀见知县等等特权。
“跪不跪无妨。”方羽对城隍说道，接着又问道：“陶望三，你所告何事？”
“小生状告小谢，秋容二女毒杀亲夫，告姜部郎见色起意，谋财害命！”陶望三说着说着，自己跪了下去：“望大人明察秋毫，还小生一个清白！”
“哦？细细说来。”
“小生自幼家境贫寒，别无所长，唯好读书。
因写的一手看得过去的文章，被姜部郎赏识。
部郎见我家徒四壁，经常请我去他家中饮酒。我与姜部郎聊得颇为投机，遂成为莫逆之交。
三年前，我家的三间茅屋因为夏日暴雨而坍塌。姜部郎见我别无居所，因此将其在渭南的宅邸借与我居住。
姜部郎在渭南的居所，我曾有耳闻，说是里面鬼魅众多，且经常迷惑人。姜部郎派出照看宅院的仆人屡屡莫名死掉，是有名的鬼屋。
不过我却不以为意，孔子曾说过子不语怪力乱神。我读圣贤书，行圣贤事，即使有鬼，我又怎么会怕他们。因此我就搬进去了。
住进去的当天傍晚，我就遇到了灵异的事情。原本放在床头的书莫名的消失，后来又突然出现在了桌子上。
我知道这是宅子里面的鬼怪在戏弄我，我也不恼，按照自己的习惯晨诵夜读。后来，宅子里面的两个鬼怪终于忍不住现出了真身。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宅子里面的居然是两个俏丽绝俗，有倾国之色的女鬼！这两个女鬼，一个大约二十岁的年纪，另外一个也就十七八。她们时常现身捉弄我。
不过我慢慢发现她们两个经常趁我不在，偷偷翻书。因此我认为她们虽然表现顽劣，但是心性未必是坏的，所以在一次被捉弄后，我主动对她们提出教她们读书写字。没想到两个女鬼竟然答应了。
之后，我教她们读书写字，她们便为我洗衣做饭。时间一长，我们便熟络了，我也知道了她们的名字。大一些的叫秋容，小一点的叫小谢。
再后来······”说到这，陶望三语言有些支支吾吾起来。
“你爱上了这两个女鬼。”方羽开口说道。
“大人明鉴。我非草木，孰能无情。与她们相处久了，自然心生爱慕。当然，她们对我也心有请以。不过我与她们毕竟人鬼有别，若强行在一起，我必然会鬼气入侵，死无葬身之地。
后来我因此事心情郁结，独自在酒楼喝酒，碰上了一个道士。道士说我鬼气缠身，命不久矣。我见他道骨仙风，看事极准，便将一切都告诉了他。
他感念秋容小谢两个女鬼心地善良，便赠与了我两道符咒，告诉我若秋容小谢两鬼吞下符咒后，及时附身在刚死不到一个时辰的人身上，便可以重新变成人。
当时我十分欣喜，拜谢完道士之后，带着符咒回家，将这个办法告诉了秋容小谢二人。
她们得知这个办法后，一开始也十分高兴。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后，我们都意识到一个问题，上哪里找刚死不到一个时辰的人呢？
手握可以与两人在一起的方法却无法用，我便意志消沉，纵情于酒色之间。
后来姜部郎探亲回到了渭南，前来看我。我便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了姜部郎，还叫秋容小谢两人现身与其相见。
哎！其实当时我就应该看出来姜部郎对两人的贪婪！”陶望三叹息道。
“后来呢？”方羽问道。
“后来，姜部郎告诉我他有办法弄到两具刚死不久的女尸。让我叫秋容小谢三日后准备好复活。我当时高兴竟然也没有深想，只是觉得姜部郎帮了我大忙。
三日后，姜部郎夜里果然弄来了两具女尸。吞下符咒后的秋容小谢如同道士所说，附身在女尸身上，重新活了过来。
当晚，我，秋容，小谢与姜部郎便在宅中畅饮，以庆祝两女的复活。
第二天我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牛马将军押送到了城隍老爷这里。”陶望三目光此时看着城隍说道。
“哦？喝了一晚的酒就死了？那他是醉死的啊，有什么冤的？”方羽对城隍问道。
“回禀大人。”城隍站起身来，面向方羽说道：“凡有城隍之地，死去的鬼魂都要在我这里先行审判，看其生前是否作恶，是否良善，之后才会被发往地府。
我查看陶望三生前之事的时候发现，在其死后，姜部郎和秋容，小谢两人将死去的陶望三告上了衙门，说其杀害了两名女子，埋尸于所住宅第之中，并且告知了县官详细的埋尸之地。县官后来果然在举报的地方挖出了两具已经腐烂的白骨，并在陶望三留下的遗物中发现了血迹斑斑的剪纸刀。
县官由此判了陶望三杀人之罪，斩刑。虽然陶望三已死，但县官为了显示司法之公正，将他的尸体在菜市口，众人面前砍了头。
我将这件事告诉了陶望三，他连连喊冤。我查其生前之举，也不觉得陶望三会做出如此丧心之事。因此心存疑虑，想查明真相。
但我只管阴间之事，管不了阳间之案。心有力而力不足。但我也不想冤枉一个好鬼，所以将陶望三押在了城隍庙，希望由此会能够得到阳间贵人的帮助，查清此案。
后来我得知大人将来渭南巡查，且大人在陕西被称为青天。我想大人必然能够查清真相，还陶望三清白。
因此在大人通过城隍庙门前的时候，冒昧地将大人请了过来。”城隍恭敬地说道。
看了看城隍，又看了看堂下的陶望三，方羽问道：“秋容，小谢两鬼在哪？”。
“回大人，两人已经附在死人之身上，现在已经是活生生的人了。”城隍回道。
“那姜部郎呢？”
“此人三日前带着秋容，小谢两女离开了渭南，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城隍继续回道。
“还请大人为小人做主啊！”陶望三在堂下不断磕着头。
“我自然会查明真相，若你真的是被害死的，我必然还你清白。”方羽朗声说道。
“就麻烦大人回到阳间后，查明真相，还这可怜人一个清白。”城隍向方羽鞠了一躬，然后挥了一下红色的袖子。
眼前再度一黑。方羽醒来之时，发现自己重新回到了轿子上面。
轿帘忽然被掀开，刘胜的脸出现在方羽的眼中：“大人没事吧！”
“没事，外面怎么了？”
“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刮来好一阵大风。人在风中几乎站不住脚跟。直到刚才，风忽然停了。我转头看见大人的轿子掉在了地上，所以急忙赶来看大人是否有事。”刘胜说道。
“无事，我好的很。”方羽整理了凌乱的衣服说道：“继续前往县衙。”
“是，大人。”刘胜随即放下了帘子。
不一会儿，方羽感到轿子重新被抬了起来，再度稳步前进。
在轿子中的方羽用手挑开了轿子窗户上的帘子，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城隍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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