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瘦马是有毒的。
潘善宇收房当天就后悔了,平南军军律虽然没有严格禁止军官收小妾,却对军、商勾结,深恶痛绝。
一面是粮商和趁虚而入的美人,一面是没有升任提督,郁闷的自己,结合时固然爽快,可是后面的事情,却是难办。
那粮商自称姓潘,虽然此前曾经派亲卫前去打探底细,潘善宇知道这粮商原本不是长沙本地的,却是从北面岳州来的,表面上看没什么劣迹,只是,送美人的事情,还是将他暴露了。
平南军鼓励正规交易,只要交了税,不违反平南军政策,商铺基本都没啥问题,即使遇到了麻烦,也可以上告,根本不需要勾连像潘善宇这样的统制级别军官。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最新章节。
潘善宇之所以接见这个粮商,也是以前的老部下,如今第四镇的一个标统推荐而来的,从扬州瘦马的角度来看,这个老部下,怕是也收了不少好处。
潘善宇觉得这事情不太好,但也没觉得是个什么大事,就算他收了房美女,不办事,这粮商还能把他怎么样?
于是,后悔归后悔,潘善宇没有其他动作,也没有提前就此事,还有自己的怀疑,禀报回广州。
他自信,不会出现什么事情,整个长沙的防务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王归正还在岳州,监督第三镇布防,就算出了什么事情,他也能够解决。
薛举好像发现了些什么,专门以协商的名义,找他过去,询问了一下长沙、湘阴、湘潭等地的守备情况,感叹明明粮食丰收了,长沙的粮价却还是居高不下。
潘善宇没太在意,那姓潘的粮商虽然送了人给他,但他也暗中派了亲卫监视,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
谁料到,就在王归正命令筹备军粮,以供大战的紧急当口上,被派往四处巡查的陈淳,在湘阴的码头上,截获了一艘满载粮米的粮船,却是开往常德去的,除了粮食,还有火药,甚至平南军替换下来的火枪。
王归正大怒,亲自带队彻查,顺藤摸瓜,抓住了潘姓粮商,最终牵扯到了潘善宇身上。
潘善宇这才知道,那个引荐粮商给他的老部下,自己派去探查的亲卫、派去暗中监视的亲卫,都被对方的银弹肉弹给打通了,那个粮商根本就不是岳州来的,而是常德来的清军奸细。
那什么扬州瘦马,也不是扬州的,而是常德青楼里的,欺负他一个广东人没见过扬州,扯了个幌子,打发了他。
这还不是紧要之处,关键是,他虽然没有出面给与方便,这粮商却打着他的旗号,和他的老部下打的火热,先是粮食流出占领区,接着是第四镇的情报,后来,变本加厉,变成了偷火药、火枪的贼。
他们甚至还有打算,要偷一门平南军的野战火炮回去,只是还没付诸实现,就被杀了个回马枪的陈淳在码头给堵住了。
潘善宇被停职了,受贿的亲卫和部下被缉拿,整条线上,知情参与的和知情不报的,先后被抓了百余人。
王归正、薛举都没有处置一镇统制的权限,只能联名上奏,请示李柘的意见。
第四镇由副统制许名臣代理,将队伍拉出了城,齐大力的第七协,接防了长沙城。虽然未曾说些什么,可是第四镇,人心惶惶。
消息到达广州的时候,李柘正在院子里抱孩子。
将孩子递给郑采薇,李柘洗过手,接过奏报一瞧,想骂人但又忍住了,郑采薇看到丈夫一脸不悦,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下面一个不省心的,刚打了胜仗,就被清军细作拉下水了……这都什么事儿,管不住下三路。”因为有孩子在,李柘不敢爆粗口,愤愤说了几句,转身去了前院。
“你们怎么看?这事儿,不光牵扯到军中,还有当地的些许文官,好在薛举、宋智贤没事。不过,不能小看,平南军这么几年来,第一次被清军沟通了大将,长沙城弄的跟个筛子似的,要引以为戒。”
面对着连城璧、张煌言一干大佬,李柘怒气勃发,很是发泄了一通,没想到啊没想到,第一个被拉下水的大将,居然是平南军南下时,第一个投靠的明将。
虽然并没有亲自参与,但是亲卫、部下被渗透了十多人,简直成了不是保护伞的保护伞,若不严惩,怎么让后来者引以为戒?
“殿下,军务上的事情,殿下做主即可。不过,私以为,还是监察力度不够,虽然军中有纠察史,分量和人数,还是低了一些,对于副统制以上,并没有足够的力量监督。”
张煌言倒是觉得此时出现这种事情,反而是好事,总比将来大战在即,再闹出丑闻来,强得多。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李柘嗯了一声,下令召回郭之奇和夏时勉,重新任命了江西巡抚和福建巡抚,下令王相府领衔,派出监察御史队伍,对领地内各府县进行新一轮监察。
下令扩大军中纠察使权限,以军事学堂毕业生为主,派出一部分,充当标以下各级纠察使,担任各级副手,以军帅府属员为主,派出专员,充当协一级纠察使,同样担任副职。
潘善宇以失察罪名,连降三级,贬为都司,调任广州军事学堂。余下涉案者,在军前斩首,以儆效尤。
许名臣升任第四镇统制,王会升任副统制,整理队伍,稳定军心。
其余暂不变。
命令通报全军,之前还闪耀一时的将星陨落,若无奇遇,几乎不可能复起了。
李柘的命令传到长沙,当天就斩杀了一百余人,潘善宇的家眷刚到长沙没俩月,又要跟着回广州,这下,可没有那么好的护送待遇了。
潘善宇的亲兵队被解散,各自审查,潘善宇后悔莫及,那名扬州瘦马,同样直接就被拉到军前,砍死了帐。
虽然还是都司,标统级别的军官,可是,从一镇实权统制,到军事学堂的人员,他拐不过这个弯子。
从长沙出发,到衡阳,到韶州,到广州,他一直处于惊慌悔恨之中,等到李柘再见到他的时候,头发已经花白,整个脸都脱相了。
李柘有些唏嘘,昔日昂扬的大将,就因为这点事情,成了现在这模样,别的不说,自作聪明加心理素质不过关,自以为掌控全局,却被身边人卖了,没有直接撸成小兵,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你说,你这是何苦?在学堂好好待着,有机会再说!”
潘善宇趴在地上哭了个稀里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