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光大亮,约摸早上八九点钟。
阿修耷拉着双臂一脸无精打采的行走在一条笔直小路上,肩膀上的球太郎也有些颓废的眨巴着双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自昨天晚上起,他俩已经走了不知道多少的路程,一人一鸟的交流从深夜一直持续到了黎明。
阿修很抑郁,他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也不知道到底是这个世界的人太少,还是自己与人间绝缘。
一路上走来除了杂草还是杂草,没有遇见过河流也没有遇见过村落,连个开荒的人都没有。
又是好长时间没有东西吃,没有东西喝。
他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搭理肩膀上那只丑萌的怪鸟了。
来时的路上他不是没有尝试过抓住肩膀上的球太郎,但是这只猫头鹰实在是过于诡异。
每每他刚升起要吃掉球太郎的想法,这只没有脖子的怪鸟就会像是能看透他脑子里的想法一般提前飞走。
然后盘旋在空中咕咕咯咯一阵怪笑之后再次飞回他的肩膀,甚至其间几次尝试下还被它抓掉了几缕头发,疼的阿修一阵抽搐。
而每当阿修失败之后,球太郎又会再次发出一阵渗人的怪笑,然后用它那滴溜溜的大眼珠子对着阿修一阵鄙视。
终于,阿修放弃了把它当成备用食物的想法。
因为他连呼吸法都尝试过了,也没有成功抓住这只没有脖子的怪鸟。
并且这只猫头鹰好像真的是死赖着他不走了,赶都赶不走,像块狗皮膏药一样。
即使因为阿修的举动不由的飞起,但还是会再回到他的肩膀上,然后再发出一阵咕咕咯咯的怪笑。
于是阿修开始跟他对骂,但无论阿修骂什么,回应他的永远都是一句固定不变的台词。
“咕咕咕咕咯咯咯咯咯咯~~~~~~~~~~~~”
这样的怪笑他已经听了整整一晚上了,到现在耳朵都有些发胀。
可现在不仅是他,肩膀上的球太郎也没有精神再和他斗嘴了。
他们俩都很饿,很渴,很困。
一人一鸟到了这时候想法已经是一致得了。
那就是好好的吃上一顿然后再好好睡上一觉。
“呐~球太郎~你要不要去抓点兔子老鼠什么的,我现在什么都能吃的下,实在不行就飞出去找找路吧~”
阿修无神的双眼瞅了一眼肩膀上的球太郎,干涸的嘴巴抿了两下说话的语气有些无力。
“咕咕喔~~”
回应阿修的是一声同样有气无力的鸟叫,站在阿修肩膀上的猫头鹰身上的羽毛都蔫儿了下来。
半闭的眼珠子瞟了阿修一下仿佛再说:
你为什么不去?
但阿修并没有理解其中的意思,看球太郎没有要出发的意思,也只能继续向前行走。
虽然很困,但吃饭和喝水更重要。
他路上已经尝试过直接睡觉了,曾安慰自己睡着了就不饿了,但他错了,因为他饿的睡不着……
这种感觉很难受,睡觉会饿,赶路会困,说话又会渴……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神智都有些不清的阿修走在路上,突然感到了肩膀上的球太郎在有气无力的琢着自己的头发。
随即阿修呆滞无神的眼睛向着肩膀上看了过去,发现肩膀上的球太郎一只翅膀正软趴趴的指向了一边。
阿修再次顺着球太郎翅膀的方向看了过去,静止了片刻后一个激灵双眼亮了起来。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道路分叉了,他神智不清下走上了一条继续被荒草遮挡的土路,而球太郎翅膀指着的是一条较为平坦的石子路,而且路旁边还有一大片的水田。
虽然水田上并没有什么作物,但石子路和水田的出现就证明了一件事情!
有田的地方就会有人!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村子!而有村子的地方就会有食物!!
想到这里阿修干枯的躯体就再一次焕发出了活力,二话不说转头就返回了岔路口朝着石子路狂奔了过去。
沿着石子路奔跑了没多久,一座小镇便出现在了阿修的面前,其间人来人往,店铺繁多,很是热闹。
四溢的食物香气飘荡过鼻尖,阿修干涸的嘴巴下意识的就流出了大片的口水,一脸开心的就直接跑进了镇子里,但紧接着就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没钱!
兴奋的情绪当下便再次变得失落了下来,阿修叹了口气低下了头,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起来,像个幽灵一样漫无目的的游荡在了小镇中。
来往的行人皆是古怪的看着垂头丧气的阿修,有些好事的人跟着指指点点。
“什么人啊?大白天的光着个膀子在街上乱跑!”
“嘘~小声点儿,你看他腰上还挂着把刀呢,说不定是哪里跑出来的浪客,千万不要惹。”
“妈妈,那个大哥哥看起来好可怜呀,我们要不要帮帮他?”
“小孩子别多嘴,你看他浑身脏兮兮的说不定身上有什么病呢!离他远点!”
“要不要报警啊?”
“不要多管闲事了,万一惹上什么麻烦就不好了!”
……
阿修无神走在小镇的道路上,道路两边的行人看着他脏乱的穿着皆是纷纷如避瘟神的闪到了两边,就算有那么一两个心地善良的人想要上前询问,也会被身边的拉住劝解。
就这样,双眼无神的阿修一路的游荡而过,没有哪怕一个人对他伸出援助之手,甚至有些人还想要报警,但在亲近之人的告诫下还是没有付诸行动,最终只当看空气一般避到了两边。
阿修无所谓的继续游荡,尽管耳边杂乱的指点声他都能听的清楚,但却也并没有感到什么不适。
毕竟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世间的一切就算没有全部经历过,也明白的差不多了。
人的本性就是如此,本来就是一种对立而统一的集体善恶,只有性格的不同,没有绝对的善恶,大多数情况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才是人之常态。
就算有那么一两个品格高尚的人也没办法跳出人这个群体,即使想做些什么事,身边的其他人也会同化他的想法。
说不上无情,也谈不上不尽人意,只能说是人这种生物生来的天性,不管一个人有多么的高尚与博爱的心性,终究是无法跳脱出集体去贯彻自己的理念的。
君不见屈原多么的清高与自廉,最终还不是被逼的投江而逝?
没再管那些冷言冷语,阿修继续沿着道路游荡前行,即使眼角的余光偶尔会看见一些挂着“库仓”招牌的店铺也没有停下脚步。(库仓:正好是日本战国至大正年间典当行的称呼,我专门去查阅过资料了。)
他也没什么可以换钱的东西,就一把刀和一个面具,或许猫头鹰也能换钱?
刀不能换,日轮刀是杀鬼的必备之物,而球太郎他又抓不到。
至于黑色的狐狸面具看起来材质不一般,或许能换点钱。
但这也是鳞泷左近次在他出行前留给他的,说不准有着什么特殊的意义,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所以啥都没有的阿修也没有什么停下的想法,继续游荡着往前出发,以期或许在镇子里能看到河什么的,也好逮一些鱼或者其他。
这时候,肩膀上的球太郎又一次琢了琢阿修的头发。
阿修朝着肩膀上对视了一眼,看到球太郎那双微眯着看起来有些暗示的双眼不由得停下脚步,顺着球太郎伸出的翅膀看了过去神情一怔。
只见一处挂着“うどん!”竖幡内坐着一个正两眼有些沉思之色,梳着一个中分头的青年,穿着一身黑色的制服。
看起来应该是正在等待上饭,其露出来的侧背上隐约可以看到四个白色的大字。
“恶鬼灭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