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气好了一些,虽然阴沉沉的,但是没下雨。事不宜迟,众人准备启程,各走各的路。
临分别之前,梁文道悄悄拉过汪小溪,背着大伙儿,百般嘱托。
“白玉楼现在昏迷不醒,他手下那些人也没法汇报消息了,最得力的三个影卫,两个背叛,一个在外办事,指望不上,你责任重大,千万别跟丢了人,有什么变动,随时通消息。”
汪小溪笑了一下,“行了,你怎么跟林老头子一样啰嗦。我心里有数,这本来就是我的事儿嘛,这阵子倒净依赖上别人了,平白被你们抢了我的风头,现在人倒了,正好轮到小爷上场。”
梁文道看看他神色,欲言又止,末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真想好了?”
“什么?”
“那……毕竟是你爹。”
汪小溪抱着肩膀耸了耸,“哦,多谢提醒。”
梁文道见他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汪小溪笑笑,“这么看来,白玉楼那小子也没那么讨厌了,毕竟我们同病相怜,都有个人面兽心的便宜爹。”
都害死了娘,都对他们不管不顾,还加以利用。
他玩笑道,“坏人是应该得到惩罚,可杀了自己亲爹好像会遭天谴的,要不我想办法杀了满大海,他想办法杀了平王?”
汪小溪笑嘻嘻地说出了这番话,梁文道却内心沉重。人心都是肉做的,要是汪小溪和白玉楼真能下去那个狠手,才叫可怕,所以他不奢望太多,只要二人立场坚定就行了。满大海和平王人不怎么样,生的儿子倒是非分明,选择了这条路,不知道二人内心是如何的矛盾交织和煎熬,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余鱼叮嘱怜怜,“到那儿看见爹娘问问他们怎么长在那儿不回来了,只来封信说什么绊住了,就杳无音信了。是不是南蓟风土民情太好,又乐不思蜀忘记自己去干什么的,也忘记有女儿这回事了。”
怜怜掩口笑,嘴上道,“胡说,你定是误会干爹干娘了。”
心里却也赞同余鱼的说法,赵沅这两口子,可真是神仙眷侣,他俩的世界,根本插不进去第三个人,连孩子也不行。她倒是打心眼儿里挺羡慕这种亲密无间的感情的,不知以后她跟林小木能不能也做到如此,做到一半也行啊!
“再问问爹娘能不能回来一趟,我怕……”
怜怜看了一眼昏迷的白玉楼,抿唇,“嗯!”
待到众人都离去,余鱼给白玉楼换药,暗香拦住她道,“我来吧。”
余鱼笑了笑,推开她的手,依旧自己动手。
暗香咬唇道,“我还以为你昨天替我说话是信了我,原来还是怕我对公子不利。”
余鱼抬眼看她,“不然呢?你都做了这种事,我还要把人交给你照顾,换做你你会放心么?”
暗香理亏,噎了一下,方道,“公子会不会永远也醒不过来了。”说着,眼泪就浮了上来。
“不会。”余鱼肃了脸,“你有这胡乱揣测的工夫不如去镇上抓点药回来。”
暗香转身黯然离去。
余鱼看着双目紧闭的白玉楼发呆。人就是这么脆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倒下了。白玉楼原本是此次事件的关键人物,可他倒下了,似乎也并未影响什么,大家是很难过伤心,但该做什么还是得去做,世道似乎不肯给人喘息留连的机会。
汪小溪和林小木也算半个大夫,他们说白玉楼只要能醒过来就没事,可都两天了,还是毫无迹象。他身底子弱,她也怕暗香一语成谶,这个结果她想都不敢想。
正胡思乱想间,有人揶揄笑道,“哟,我竟不知道,我那没心没肺的徒儿也会偷偷哭天抹泪儿呢。”
余鱼忙擦了下眼睛,抬头惊讶,“师父?!”
余茵茵甩了下袖子进门,“怎么跟见鬼了一样,还是说你忘记自己还有个师父这回事了?”
小圆在后边冲她挤眼睛。
余鱼忙给她让座倒茶,“没有,师父你这阵子跑哪儿去了?我有很多事想问你。”
余茵茵喝了一口茶,“行了,别忙活了。有你这么问话的么,我是你师父,你倒反问起大人的行踪了。”
余鱼张口欲言,余茵茵抬手止住她,“我知道你想问这小子的事儿。你这鬼机灵,早就知道了吧?还来问我做什么。”
余鱼老实道,“不甚了解,只是知道一点。”
“这事情说来话长。”余茵茵看了一眼死气沉沉的白玉楼,“不过,估计这小子还要睡很久,只能我费些口舌来给你讲故事了。”
余鱼忙不迭点头,余茵茵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往事,缓缓道,“好多年前,白玉楼还是个小萝卜头儿……”
他和他娘被满大海“寄养”在“江湖兄弟”白敢先的斩月楼里,日渐被那个负心汉遗忘。某一天,母子二人突然派上了用场,满大海为了向平王表忠心,竟对母子二人下手。这其中细节,倒与白敢先所说的差不多,只是令余鱼惊讶的是,这些事师父竟然也是都知道的!
余茵茵看她吃惊,笑道,“你以为我们雪月天宫是做什么的?这点消息都查不到,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我那时候虽然还不知道玲珑背后真正的秘密,但平王授意将白玉楼送来,却绝对是别有用心。好在这孩子不是个任人拿捏的,一看见我就跟我谈了条件,小大人儿似的,看得人怪怜惜的。”
余鱼给师父续茶,“他跟你投诚了?”
“差不多吧。这小子选择的挺果断的,比某些大人还坚定。”
余鱼抿抿唇,那也是没办法吧,他还有其他的路可走么?竟都被逼得向江湖上有名的恶人妖女投诚了。
“但我也不是那种欺负小孩儿的人,当时就跟他说的很明白了,想跟着我就得听我的话,才能活命。”
余鱼:“……”这还不是欺负小孩儿?
“我做的可是刀口舔血的营生儿,没任务就没钱赚,有任务来了,又随时可能丧命。”
“师父说的是杀手这个营生,还是替皇上铲除障碍这个营生?”
余茵茵被她问得顿了一下,方笑道,“不愧是我的徒弟,果然聪明,什么都知道了。”
余鱼摇头,“只知其一。”
“这件事同样说来话长,比那小子的事还长。还得从咱们雪月天宫的开山祖师说起。”
哈?追溯到那么久远?余鱼咋舌,那时候还没有她呢!
“一切都是因为爱而不得。”余茵茵叹了口气,“再聪明伶俐的人,遇到感情也成了傻子。”
雪月天宫的开山师祖原本只是个闯荡江湖的潇洒侠女,却在某一天邂逅了九五之尊的真龙天子。这一切似乎都是命运的安排。侠女不愿意放弃恣意潇洒的生活,天子更不愿意放弃万人之上的地位和责任,二人只得遥遥相望,守护彼此,代代相传。
余鱼喃喃道,“代代相传?自己没能得到就罢了,还要后代纠缠不清么。”
余茵茵笑道,“有何不可?各取所需罢了。他需要隐秘的人帮他铲除障碍,而我们想要钱,互惠互利不好么?”
可是朝廷和江湖,看似关系紧张,实则竟是这样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余鱼不禁想起了陆羽峰,他也是支持皇上的立场。
余茵茵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摇头道,“我们不是支持某个人,我们是支持正义。”
余鱼没想到竟能从师父口中听到这两个字,余茵茵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杀手,亦不否认妖女的称号,到头来竟是个正义的人,而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心里却不知在想什么主意了,真是天大的讽刺!
她突然想起一事,“师父,白玉楼也常来密云山,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
余茵茵笑道,“你没见过他,他却见过你了。”
余鱼大讶。
“你们不一样。你是师姐的女儿,是我的徒弟,亲人一样的存在。而他,只是我的手下。”
余鱼听了余茵茵这样说,又开心又难过。开心的是师父终于承认她对娘亲的珍重感情了,难过的是白玉楼在哪儿都没有人疼爱,她还以为白玉楼聪明伶俐,师父会很喜欢他,收为徒弟呢,原来只是手下而已。但……到底还不是一般的手下吧,否则怎么会将皇家私密的事告诉他?
果然,余茵茵接着道,“我培养你做我的接班人,培养他做师祖她们的接班人。要把你舍出去做这种搞不好会掉脑袋的事,是万万不可的。”
余鱼怔怔地看了一眼余茵茵,她神色间不像开玩笑,余茵茵摸摸她的头,像小时候一样,“怎么,心疼了?”
余鱼不作声。
余茵茵又问,“生师父的气了?”
没有。余鱼心里默默道,师父心里全然为她打算,她有什么立场生气。人各有命,那不是生气,是……无力吧。
余茵茵却笑起来,“好,好。我这恶人做得好,倒更突出你们感情深厚了。”
余鱼很好奇,“师父,那……婚约一事根本是胡诌的?”
ay有的江湖洗白录
御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