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鱼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仿佛看到一个小小的少年在密云山的桃林里不停地奔跑着,她觉得他不像坏人,问他是迷路了吗?这桃花林可不只是用来赏玩的,还是个防外人的迷阵,他却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只是脸上的神情越来越焦急,越来越惶恐,越来越绝望。
余鱼觉得好奇,索性不载喊他,兴趣盎然地跟在他的身后看他到底要做什么,最后,他似乎终于明白自己跑出不去,渐渐平静了下来,脚步也跟着慢下了,却一直在寻找着出路。
唇上微微一痛,她猛然回过神儿来,睁开眼睛看他,脑子还不大清醒:“不一定要跑出去才是生路,留下来不好么?”
就留在密云山的桃林里。
白玉楼白净的脸上还泛着红,听了她这莫名其妙的一句,立刻掠过一抹诧异,“……梁文道还是告诉你了?”
余鱼闻言立马清醒过来——自己稀里糊涂瞎说的一句话,竟然歪打正着了?他和梁文道的约定……不,是和皇上的约定,是要逃?
余鱼纳闷归纳闷,也松了口气——只要他不是想求死就好。之前看他发现蛊毒无法医治这愈加破釜沉舟无欲无求的架势,还以为他对人生太过绝望,干脆打算扳倒平王后英勇就义呢!不过,这用得着跟皇上讲什么条件,莫非皇上手下有能人,能治蛊毒不成?
不及她发问,白玉楼低声喃喃道,“我一直以为,只有彻底的‘死去’,才能获得真正的‘新生’。”
余鱼恍然大悟,能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死了”的,可不是只有皇上能办到么!原来他和皇上交换的条件是这个!想着心里高兴起来,“那你有没有想过此事一了,要以什么新的身份生活呀?”
白玉楼轻轻摇头,“没想过。”他低下头来看她,目光柔和,“可能也没有机会想了。”
余鱼知道他说的是蛊毒难医的事,也上火了,急道,“总有办法治的!南蓟皇室不是擅长此道?正好你还是……”
“没用的。”白玉楼轻轻打断她,“这对蛊是我娘养的,只有一副解药,都在平王手里。况且……我此生都不会踏进南蓟一步。”
余鱼暂不追问他后一句话的意思,只道,“那到时候逼平王交出来不就行了?”
“没有那么容易,这是他拿捏我的手段,且只有一份,不知被他藏在何处。”
那倒是,否则白玉楼也不会一直对他如此“乖顺服从”了。但现在白玉楼反叛,最后一定会激怒平王,平王若败难逃一死,怎么会好心再给他解药?莫非白玉楼还是抱着鱼死网破的想法?可……那就没有必要和皇上谈条件了,他既然肯谈条件,说明他还是想活下去的……余鱼有些想不明白,迷茫地看着他。
“我们可以想办法找找,汪小溪这方面很厉害的,他可是天下第一神偷教出来的弟子……”
“谁在骂我?”
说曹操曹操到,汪小溪那懒洋洋又欠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看着二人揽腰的姿势,冷不丁一把将她拽过来,戏谑一笑,“行啊,前头都快出人命了,你们还有心情在这儿花前月下。雅兴!雅兴啊!”
余鱼毫不手软地拍他一巴掌,瞪他,“我难道不是在夸你?”
汪小溪做作地捂着手呵气儿,斜她一眼,“非也,非也。眼看着小爷就是要进六扇门的人了,死丫头你别老提我那黑历史行不,再这样没眼力价儿别说小爷跟你绝交啊!”
“你说的,到时候可别死皮赖脸地哭着求我理你。”
汪小溪很久没有这样叫过她,也很久没这么自称过了,有那么一瞬间,余鱼好像回到了初见他的那个夜晚,那时候她有烦恼,他也有,但好像都没有现在这么多,不禁唏嘘感慨地叹了一声。
“唉别,你这死丫头,对别人都挺好,对我还是那么绝情!”汪小溪哭丧着脸。
“你说这话太没良心,我对你还不够讲义气?”
“……义气?小爷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那东西。”
余鱼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那你需要什么?”
汪小溪就像在顺州府那夜一样,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又挑衅地觑了一眼旁边一直未说话的安静的白玉楼,“你还不懂么?我一直需要的是……”
“哎呀!”余鱼突然猛地一砸手心,“我突然想起件重要的事还没告诉怜怜,你们聊!”
说着往前一溜烟跑了。
“哎——”汪小溪话说一半儿,微微张着嘴,待她跑远,方挑唇一笑,有些大大咧咧地拍了下白玉楼肩膀,“这死丫头可真不傻。”
白玉楼瞥了一眼他自来熟的手,淡道,“余鱼本来就是个聪明姑娘。”
汪小溪笑道,“可不是!爷就喜欢聪明的,傻不愣登的虽然好骗,时间久了可也没意思。还是这种好,小野猫似的机灵鬼,尖牙利齿的,逗着玩儿有趣。”
话说完,只觉得周遭空气骤然冷了下来,无端凉快了不少。他侧头,白玉楼目光冰凉地看着他,“你最好别招惹她。”
见他这么说,宣誓主权意味甚浓,汪小溪也收敛起吊儿郎当的嬉笑,正色道,“这话该我对你说才是。雪、公、子。”
不待白玉楼说话,汪小溪又笑道,“雪公子在楼里学了那么多的规矩,总懂得先来后到吧?”
白玉楼面不改色,冷笑:“玉面神偷居然还讲究先来后到。”况且,要真按先来后到的话,他认识余鱼反而要早得多,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
汪小溪摸摸下巴,“死丫头年纪小,没经验,被你的外表和身世给迷惑了,同情心泛滥,我不会怪她的,走差路的小羊,早晚会走回来。”
他往前走几步,回头:“你不觉得方才你站在这里很多余么?”
说完,大步向前找余鱼和怜怜去了。
他一走,白玉楼不再撑,只觉得浑身冰冷,冷汗都顺着脊背流下来——汪小溪说得没错。他插在他们中间,的确就像个外人,根本融不进去,他从来就没有朋友,就算他们现在是同一立场,又怎样呢?他不堪的身世……真的只是激起了余鱼的同情心么?余鱼心软,这也不是没有可能……还有,到底是他的这张脸迷惑了她么……白玉楼胡思乱想间,竟然生出一个怪异又幼稚的念头,想划破自己那张祸国殃民的脸,看看究竟她还会不会理会自己。
只是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他就眼前一黑,直直地倒了下去。
落地之前,听到她焦急的声音,“小白,你怎么啦……”
他失去意识之前脑中只有两个字在盘桓——小白?
ay有的江湖洗白录
御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