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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烦躁

    皇室也好,世家也罢,后宅之中打压争宠乃是常态,其间之诡异危险,丝毫不亚于一场刀光剑影的战争。

    胜者高高在上,睥睨后宫。

    败者黯然失落,打入冷宫。

    最可怕不是失败者有可能一生都要在消沉凄凉之中度过,就连她们的子女都要因此而投闲置散,无法得到重用,丧失所有继承家业的希望。

    晋王妃固然年幼,但是生长于世家门阀,对于那些失宠的女人见过的实在是太多,她明白自己一旦被晋王所猜忌、疏远,王府里那些妖艳的货色一定会奋力爬到自己头上,无所不用其极。

    所幸,晋王李治并没有这样的心思……

    到底是明媒正娶的正妃,少年夫妻恩爱缱绻,见到晋王妃凄惶垂泪,便伸手将其拉起,握着她纤秀的玉手,轻声道:“本王并未有埋怨王妃的意思,只是想要王妃清楚,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我夫妻一体,早已与王氏并没有太大的牵扯,还要本王好生生的,你便是最最尊贵的晋王妃,可一旦本王出了什么差池,纵然你是王氏之女,下场亦是可见。所以,不要去听从那些心怀叵测之人的蛊惑,所有的一切本王都心中有数。咱们就在这晋王府中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低调谦逊,远离纷争,好好的保护住自己,才能看得见光明灿烂的未来。”

    晋王妃擦了擦眼泪,一双眼眸渐渐明亮起来,她听明白了李治话中之意。

    使劲儿点点头,反手与郎君紧紧相握,乖巧道:“嗯,臣妾什么都听殿下的。”

    李治笑起来,牵着她的手走下亭前石阶,轻松道:“你只需好好的当你的晋王妃,将后宅安稳下来,外面的事情自有为夫料理。为夫固然不敢自诩‘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但对于外间形势,却尽在掌握。”

    “嗯。”

    晋王妃轻轻应了一声,抬起双眸,充满爱慕崇拜的看着身边俊朗英挺的晋王李治。

    李治宠溺的刮了一下她秀挺的鼻尖,笑道:“现在,给为夫准备文房四宝,为夫写一道奏折,恳求父皇准许咱们去骊山别苑避暑,这关中实在是太热了!”

    眼瞅着婚事临近,房府上下都在筹备婚礼事宜,虽然只是纳妾,用不着敲锣打鼓八抬大轿,但女方好歹也是新罗公主,身份地位放在那里,应有的礼节一个也不能少。

    尤其是新罗内附,身为新罗王室的真德公主虽然并无实权,但政治地位却无限拔高,几乎与李氏皇族的郡主无异。

    大唐必须向外界昭示对于内附之王族的重视与优待,这是政治需要,即便是李二陛下亦会时不时的召见善德女王与真德公主,一应需求无所不应。

    所以这场婚礼虽然不可能比得上当初高阳公主下嫁之时那般奢华隆重,但是相比萧淑儿嫁入房家之时的低调,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宫里特意派来几名礼部的官吏,指导房家上下筹备各项事宜,整个府里被指派得团团转。

    高阳公主不耐烦这些,带着两个孩子径自去了终南山长乐公主的道观躲清静,武媚娘则瞅着这股子热闹心烦,当初她是被皇帝赐给房家的姬妾,哪里曾有过这等排场?萧淑儿进门的时候还好,萧家懂得做人,一应理解尽皆简化,如今这阖府上下全力操持的模样,怎能不让武媚娘羡慕嫉妒?

    再是胸襟宽广的女人也受不得这个,更何况武媚娘从来都是什么大度之人……

    萧淑儿则将自己锁在院子里,读读闲书写写诗词,与世无争恬淡娴静,仿佛一切都置身事外。

    房俊受不得礼部官员指导这个教训那个的啰嗦劲儿,实在是不耐烦了,冲着两个礼部官员发了一通邪火,将两人吓得战战兢兢唯恐遭来一顿老拳,只能看着房俊扬长而去,搬去了书院居住……

    书院背倚青山,面朝昆明池,风吹过烟波浩渺的水面泛起波浪,洗去了暑气,满是清凉的吹拂到书院之中。

    坐在凉风习习的亭子里,沏上一壶龙井,捧着书卷细细品读,日子简直不要太逍遥……

    不过正所谓“民不患寡,而患不均也”,他这边倒是逍遥自在,许敬宗心里难免不平衡。

    书院草创,至今尚未开课,一应杂务堆积如山,纵然是许敬宗这等能力卓越之辈,亦是忙得混头胀脑脚打后脑勺,结果刚刚处理完成一桩事务,一出门便见到房俊优哉游哉的捧着书卷在凉亭里打盹儿,心气儿顿时就不顺了。

    凭什么呀!

    你是司业,书院之中除去挂着一个“大祭酒”头衔的李二陛下之外,数你最大,结果你当起了甩手掌柜,把所有筹备事务都丢给我,这有点过分了吧?

    虽然知道房俊不好惹,棒槌脾气指不定何时发作,可心里的怨念终于压制不住,抬脚走进了亭子。

    亭子紧邻着一条潺潺的小溪,水流清澈,溪畔花树夹杂青草茵茵,距离书院的办公场所不远,平素那几位“博士”就喜欢到此处取了溪水煮茶闲坐。

    房俊正捧着一本书,眼睛闭着,脑袋一晃一晃的打盹儿,闻听到身边脚步声向,迷糊间抬起头来,见到是许敬宗,浑然没在意对方阴沉不忿的脸色,打了个哈欠随意道:“原来是许院丞,书院之中无事可忙么?倒是有闲心到这里坐一坐。”

    许敬宗差点气得鼻子冒烟儿,我特么过来坐坐,你就问书院之中是不是没事可做了,可是你一天到晚的游手好闲,怎地就不管书院之中的事情是否都做完了?

    岂有此理啊!

    不过面对房俊这个棒槌,他着实从心眼儿打怵,也不敢当面质疑,只能闷闷说道:“二郎倒是好兴致,山风徐徐溪水潺潺,品茶读书心境悠然,真是羡慕啊!可惜老夫一声劳碌命,哪里及得上二郎逍遥自在?”

    房俊正迷迷糊糊,丝毫没有意会到许敬宗话语里满满的酸气,下意识道:“劳碌命啊,过得充实……那边尚有新茶,许院丞自去烧水沏茶,喝完了再去干活。某实在是困顿不堪,打不起精神,这等天气就得好生睡一个午觉才行啊……”

    许敬宗郁闷得不行,这是真傻还是装傻呢?

    没奈何,只得拎着茶壶去溪边取了水,回来放到炉子上烧开,自顾自的沏了一壶茶,喝了一盏,慢慢品味着唇齿之间的回甘,感受着凉风拂体水声淙淙,身边花树随风扶摇,远眺昆明池烟波浩渺,顿感胸臆畅然。

    人生至此,似乎远离尘嚣,就连精神都得到了一种升华。

    回头看看靠在亭子柱脚上闭眼睡觉的房俊,许敬宗愈发觉得心里不平衡,凭什么老子累死累活,你就在这里睡大觉?

    不过也只能抱怨几句,直指其非是不敢的,但心里的怨气终究南平,便伸手将那个装满了极品龙井的玉质茶叶罐放入怀中……

    想了想,又掏了出来,从一旁拿过房俊的一本书,轻轻撕下来两页,将茶叶罐中的茶叶倒空,小心翼翼的用书纸包好,揣进怀里。

    拈了几块碟子里的糕点,喝了一壶茶,似乎心境也平复了不少,然后将装着糕点的碟子故意打翻,任由糕点跌落在地上,这才起身,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脚步轻快的出了亭子,回去继续忙碌书院的事务。

    ……

    房俊一觉睡了小半个时辰,睁开眼瞧见亭子里唯有自己,想来许敬宗已经走了,便揉着眼睛爬起来,觉得有点口渴,晃了晃茶壶发现已经空了,便拎着茶壶跨国亭子一侧的栏杆,站在溪边石头上灌了一壶水,回到亭子烧水。

    等待水开的时候觉得有些饿,去找自己带来的糕点,那是晋阳公主上午打发宫里的内侍给送来的,却发现装糕点的碟子打翻,糕点洒落一地,几只乌黑的大蚂蚁正欢快的晃动着触角,拼命的将糕点碎屑往洞里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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