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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入洞

    十天了,林骏始终隐在树冠深处,冷眼旁观群妖上贡、出猎、勾心、死亡……他心里莫名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体悟:在亘古长存的日月星辰眼里,世间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也许就像像朝生暮死的绿萤那样,纵然亮若繁星、如梦似幻,可终究是霎那芳华,不值一哂!

    倘若他林骏不能在三十岁之前进阶蜕凡圆满境——煞气锻魂,成为峻州武英,代表煞身门参加降神武宗赐予的神通试炼,熬过噬魂之难,踏足武道神通境,是不是也如脚下群妖或大多数武者那样,虽霎那芳华,却不值一哂呢?

    师玫他们走之前,王陵的谆谆提点犹在耳畔。这位王大哥对他的期许很高。可是,如果林骏把自己的计划原原本本说出来,他们定会目瞪口呆。

    成为峻州武英?他可等不及!

    再过两个月就二十岁的无忧洞内堂弟子林骏,只想两年内完成煞气锻腑,在煞身门群英会上打服诸派“天骄”,再以煞身门为跳板,争一争降神武宗嫡传弟子的名头……

    原本,林骏还想利用“仙门暗子”的福利,先完成真煞锻骨,再闯荡降神武宗。可是,起获煞宫三层的“大吉利”后,他不得不放弃之前的打算——外界天地真煞难寻,只好提前闯一闯神魔坐镇的降神武宗。

    林骏望着无垠碧空,无奈地笑了。

    今天似乎和昨天一样,群妖上贡,卫队出猎,晚上没欢宴……刚来时撞见的狂野夜宴,难道只在月圆之夜举办?

    那猢狲卫队的日子也不好过呢!连续三天,牛妖统领的卫队,每天都要折损好几名成员。奇怪的是,第二天就有新手化妖补充进来,林骏昨天还看见那头擂鼓牛妖已然成为光荣的猢狲卫士。

    这已经不是平常的出猎了,倒像是某种暴力压榨下的慢性自杀:出猎,也许会死;不出猎,一定会死——那头猢狲是不是疯了?

    不过,今天和昨天有些不一样。秋阳稍稍西斜时,卫队就已闹哄哄地回来了,还押来了一队有人有妖的奇怪组合。

    林骏运足目力,仔细观察:打头的竟然是一只“体面”的猪妖:浓密顺滑的如瀑黑鬃,从头顶披到腰部,突兀的肥鼻下,两支刺破天的长牙高高翘起——一支亮如白玉,另外一支绿油油的,仿佛生了一层霉斑。两支长牙尖上,还分别挂着明晃晃的硕大金环,随着趾高气昂的步调,叮当作响。

    莫非是大名鼎鼎的黑鬃玉角彘?

    瞧它身上雕纹细密的墨绿皮甲,后蹄上套着的墨绿皮靴;瞧它把娇嫩的前蹄背在身后,腆着圆溜溜的肚皮,昂首睨天的做派……只有秃岩谷霸主——黑鬃玉角彘才配得上这份傲天做派!

    绿牙猪妖身后,跟着两队十来只高大精壮的黑皮猪妖卫士。它们微凸的肚腩上,赫然挂着面盆大小的护心镜;手腕、肩膀、膝盖和后蹄处,皆披着制式铠甲;筋肉纠结的前蹄,提着漆黑暗哑的锤、斧等重兵器……

    相比之下,猢狲卫士简直就是叫花子。难怪那帮牛妖、虎妖、狼妖、熊妖都缩在猪妖卫队后面扛包裹,只有牛妖统领跟着绿牙猪妖,充当主家知客。

    猢狲卫队不是押送,而是在护送远方来客——秃岩谷携带厚礼的“使节团”。

    厚礼中的两件“东西”,却令林骏大吃了一惊:两队猪妖抬着两个被粗大兽筋缠得密密麻麻的人!一男一女,看不清面目,也没有动静,就像木乃伊……

    秋阳西斜得厉害,密林里渐渐暗了下来。林骏长舒一口气,决定隐在猢狲卫士宽大的影子里,潜入洞窟。

    他行动如烟,沿着树荫草影,溜进后排扛着高大包裹的熊妖身下,如影随行。

    三丈猢狲栖息的洞窟,异常高大宽敞。这是一处扩建后的洞窟。地上铺了一层还算平整的大块石板。暗灰色的洞壁上,残留着坑坑洼洼的敲打痕迹。顶上高悬利刃般的如林石笋。然而,洞内非但不觉阴冷,反而有些燥热。

    过道两边的巨大火把尚未点燃,里面比外面暗多了,带着腥味的空气微不可察地流动着,一点也不气闷。

    两队猪妖踏着整齐步伐,落在粗石板上,发出一阵“橐橐”声,极有气势。猢狲卫士则佝偻不语,闷着头小心翼翼地走着,努力避免踩出声响。

    充当知客的牛妖统领沉默不语,微微弓背颔首,显出一副谦恭姿态。高仰着头的绿牙猪妖,当然不可能率先出声,一行人就这么沉闷地走了百余丈,前方微亮。

    借着些许亮光,林骏终于发现,捆成“木乃伊”的两个人,一直努力地蠕动着——也许是力气太小的缘故,根本难以撼动儿臂粗的兽筋绳。

    高阔的通道在前面分了叉。左边向下,里面昏暗;右边向上,透出橘红色的光亮。牛妖统领顿了顿,前驱两步,高声喊了两嗓子,似乎在禀告着什么。

    过了一小会,两团跳跃的火光靠近了牛妖统领。从上面下来两只小狐妖。它们一同走到绿牙猪妖面前,发出几声“叽里咕噜”,嗓音温婉极了。

    这时,一只狐妖举着火把向左边的通道走去,不断点燃沿途的巨大火把。绿牙猪妖头也不回地哼了两声,牛妖统领则大手一挥,率先跟着狐妖往下走。

    绝大部分猪妖和所有猢狲卫士跟着牛妖统领走,只有绿牙猪妖和三只猪妖卫士跟着另一只狐妖走上右侧通道。

    绿牙猪妖依旧腆肚背手走在前面,与小狐妖嘀嘀咕咕,不时哼出欢畅的叫声:

    “哼哼……哼哼……”

    一只猪妖卫士一手提着一个人,另外两只猪妖卫士吃力地抬着一根五丈长的粗大包裹。就在它们分成两拨的当口,林骏早已移形换位,隐在粗大包裹投下的浓重阴影里。

    沿着斜向上的通道走了一炷香的功夫,迎面飘来一股浓郁香气。林骏立马分辨出那是猢狲宝酿的浓香味道!

    越往上走,香气越浓,通道越宽,也越来越燥热……通道的尽头,竟是一处火热的“岩浆”洞窟!

    林骏在猪妖卫士跨进洞窟的一刹那,轻展身形,隐在通道与洞窟顶部交界的石笋丛中,眯眼打量里面。

    洞窟足有百丈方圆,高达十余丈,地面和四壁比通道更平整,顶上石笋丛生,犬牙交错。

    左侧是一方两丈宽、十余丈长的“岩浆火塘”,里面翻滚着浓稠如岩浆般炎阳浊煞,火星四射,把整个洞窟映得红彤彤的。右侧则是七八丈方圆的宝酿池,里面堆放诸多药材鲜果,宝石红的猢狲宝酿,约莫九分满,浓香诱人。

    林骏的喉咙痒极了,他忍不住舔了舔干渴的嘴唇:这么多炎阳浊煞,这么多猢狲宝酿,要是全部收入囊中,可真是牛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