颛孙渊总觉得,女儿青夜看向自己的眼神,似乎有点奇怪。
但是当他去问的时候,青夜却捂住了嘴巴,怎么也不肯开口。
这日,天朗气清,东海之畔,涛声依旧。
高耸入云的碧海阁极为恢弘,这些年吸引了不少修仙者前来,已经颇具规模。
何缈临走前,将当初姑射神女赠予自己的《玄冰咒》,交给了燕毅。
却并没有说明来历,只说是自己无意间发现的。这是她当初对姑射神女的承诺。
天底下的水系修士,需要一本《玄冰咒》去提升实力。
否则只怕熬不到金丹期,就会在前面,因为修为太过羸弱而被淘汰掉。
她是吃过苦头的,所以希望碧海阁的后人,希望天底下的水系修士,能够轻松一些。
何缈怀抱着青夜,身侧跟着颛孙渊,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碧海阁。
一出碧海阁,迎面走过来一人,见到何缈,倏地停住了脚步,一双眼眸满是欣喜。
转而扫到何缈怀中的孩子,脸色一白,嗫嚅着嘴唇,竟不知该说什么。
来人正是一身青衣、身形修长的宋子舒。
何缈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一双眸中,无悲无喜,亦无憎恶,随即转身离去。
有时候,恨一个人,也是需要花费精力的。
那些过往,那些孤身一人的日子,那种漂浮不定,酒醒之后、不知道明天会在哪里的日子,那种九死一生的日子,那种不知道自己此生能不能为师报仇的日子.......
她以为可以同她相濡以沫的宋子舒,选择在关键时刻抛弃她。
饶是她之前不愿意承认,现在回过头看去,那段日子,真的是她人生的最谷底,马里亚纳海沟一般的深沟。
庆幸的是,她活了下来。
她已经手刃了此生最大的敌人,从人生的低谷期中彻底走了出来,可以轻描淡写地说一句,都过去了。
如今,她身侧有夫君女儿相伴。往后余生,她只愿意活在平淡的温馨中,奔赴幸福。
她同宋子舒的过往种种,是缘是孽,全部一笔勾销。
人生总要往前看的。
“娘亲,方才那人是谁?”何缈怀中的青夜感受到那股视线,疑惑地开口问道。
“不认识。”何缈淡淡地开口道。
颛孙渊闻言,接过青夜,单手抱着女儿,另一只手牵住了何缈。
他曾见过她最艰难的时候,见过她痛哭流涕,见过她嚎啕大哭,见证了她所有的无奈与绝望。
任何一个知晓她过往的人,都很难不怜惜她。他心疼她每一步,走得太过艰难。
千山万水,千难万险,他们还是走在了一起。
何缈一行人优哉游哉地往鬼谷赶去,权当是出来放松游玩。
这日,几人在距离鬼谷几百里的一处客栈歇脚。
客栈内,一背剑的金衣少年意气风发,正满面红光,高谈阔论,讲得是唾沫横飞。旁边众人则听得入迷。
何缈悄无声息地牵着青夜走了进去,安静地坐了下来,要了杯茶水,听到那少年讲的,竟是自己昔日前去天玄门为师报仇的事情。
“九大门派的人齐到,都拦不住那位何缈仙子.......”
何缈听到此处,连连咋舌,她都不知道,究竟是何时,自己在众人的口中,成了能够单挑九大门派的人。
“不对呀,我怎么听说我一个远方表舅说,九大门派的人并没有拦。”
人群中,有人提出了质疑。
少年冷哼一声,大声反驳道:
“凭着九大门派跟天玄门的关系,怎么可能没拦,是根本拦不住。天底下,没有人能比得过何缈仙子。”
何缈无奈地扶额,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已经这么厉害了?
底下有人便开始提颛孙渊,肆无忌惮地嗤笑道:“听闻渊清上仙早已飞升,你说的那位何缈仙子,可没听说有飞升。”
少年这下子急了,忙极力争辩道:
“什么飞升,有谁见到了吗?都是天玄门的人挽尊罢了。说不定,颛孙渊就躲在某处,不敢出来露面。”
众人便三三两两地讨论了下来,这位曾经修仙界的第一人和能单挑九大门派的何缈,究竟是谁更厉害。
颛孙渊正拿着茶杯,喂女儿喝水,听到此处,神色自如。好像众人口中的人,并不是他。
反而一旁的青夜听到此处,抿了口水,好奇地问道;“娘,那个颛什么渊,是谁?”
何缈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自己身侧的人,开口解释道:“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再喝一口。”颛孙渊面色平淡,对着女儿道。
青夜只得再吞一口水,焦急地咽了下去,又赶忙问道:“那,那个何缈又是谁?”
何缈眨了眨眼,摇头道:“我不认识。”
岂料,这话被方才的少年听到了,他上前一步,攥紧了拳头,对着何缈开口道:
“这位夫人,看你能出现在此地,大概也是修仙者,怎么能只知道颛孙渊,不知道何缈仙子呢?”
说着,不顾何缈开口,噼里啪啦讲了很多传闻中的故事。
何缈听完之后,不由得惊叹道:“这传闻可靠吗?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物?”
比起事实,大概也就夸大了几十倍到几百倍不等。
“当然。”少年昂起头,一张青涩的脸上不无得意。
何缈听到此处,缓缓摇了摇头,笑眯眯地道:“我还是觉得,渊清上仙更厉害一些。”
少年被何缈的话给噎住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恨铁不成钢道:“那个什么颛孙渊,给何缈仙子提鞋都不配。”
偏偏一旁的颛孙渊状如无意地点头,赞同道:“我也觉得。”
少年大喜,顿时引颛孙渊为自己平生知己。不大一会功夫,就说出了自己的底细,他名唤韩立新,炼气初期修为。
他想要前去碧海阁学艺,但是东海太远,体力不济,只能先来鬼谷镀层金。
他生平最崇拜的人,就是那位何缈仙子。
何缈望着眼前朝气蓬勃的少年,不禁感慨,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
晚间,几人便住在了这间客栈。何缈给已经熟睡的青夜掖好被子,正欲歇息。
募地,她的脚被颛孙渊一把攥住。
“恩?”何缈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颛孙渊帮她把两边的靴子都脱下,这才淡淡地道:“我想,我给你提鞋应该还是配的。”
何缈一时有些无奈,男人的冷笑话,实在是够冷。
晚间,二人耳鬓厮磨间,何缈听到颛孙渊在自己耳畔郑重道:
“我愿意,臣服于你。”
悠悠众口,敌不过一句“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