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整个集镇的百姓都看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有几个胆大的上前去察看,辨认出了此人是此地出了名的偷鸡摸狗、欺男霸女的一个破落户,当下是人人拍手称快。
街头巷尾都在传,此地来了一个行侠仗义的侠客,暗中替天行道,处置了此人。
何缈一直居家不出,对于外界的一切,全然不知。
这日,她身着青衣,坐在院中,手持一把匕首,拿着一块木板,准备给院中的三师兄刻一块墓碑。
郑悟乖巧地立在一旁,瞧见眼前的女子面色平静,只垂下眼眸,想起了昨日夜间,他听到有动静,慌忙起身后,看到的那一幕。
他这个师父,是有几分狠劲在身上的。
何缈花了半日的功夫,才刻下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商”字,还是一侧的郑悟看不下去了,开口道:
“师父,不如先拿毛笔写好字,再照着刻,会快一些。”
何缈恍然大悟,拍手道:“好主意,但是我不会写毛笔字,你来吧。”
郑悟愕然,他以为自己的师父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存在。没想到,她居然不会写字。
何缈瞧见郑悟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笔力之中,自有一种风骨在。一看就是自有跟着名家学习,下了苦功夫的。
何缈瞧着他干活麻利,刻墓碑的事,也顺手交给了他。就这样,院落中,多了一块木制的墓碑。
何缈怔怔地望着那块墓碑,上面的“商玉轩”三个字,尤其醒目。第一次见面,他在纸上写下的,正是这三个字。
犹记那时候,初遇徐老头之际,她一直战战兢兢,害怕会在地府遇到三师兄的鬼魂。
徐老头教给她的那首诗,她还一直记得:“酆都城中渡亡魂,就怕亡魂是故人。”
谁能料到,最后是她凝结成的冰箭,亲自送他过了奈何桥,入了那地府黄泉。
前十几年,她一直想要将三师兄留在身边,如今,也算是如愿了吧。
“三师伯死了,师父很伤心吗?”郑悟见到女子怔怔地望着墓碑,开口问道。
何缈摇了摇头,悠然地伸了个拦腰,顺便打了个哈欠,转过身去,慢悠悠地往屋里走去,边走边道:
“他是我亲手杀的。”
郑悟的瞳孔募地变大,诧异地望着女子远去的背影。恍惚间想起,师父曾说过,地底下躺着的,似乎是“前三师伯。”
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看不透这个师父。她的做派,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正人君子。
只,她既然收留他,还处处护着他。那么,她是好人也好,坏人也罢,他都会一生追随于她。
就这样,何缈同郑悟在这个小院之中住了下来。
连何缈都没料到,寒来暑往,几度春秋,这一住,就是五年。
五年之中,何缈忙着教导小徒弟引气入体,教他剑术。自己则炼化体内的怨气,与此同时,开始修习之前阿喵的旧主人传给她的灵力。
这五年,郑悟从一个十一岁的圆脸小少年,褪去了那股子青涩,个子窜了起来,渐渐初露锋芒,成长为了一个棱角分明的少年。
何缈看得出,他的性子半点都没随了他父亲的娇憨,反而同他母亲一般,精明且善于藏锋。
他也一步步地升级到了炼气期五级,这个修行速度,比之何缈当初,也算是快了。有她在,他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师父,七丹门又来信了。”郑悟扬了扬手中的信,开口道。
“写了什么,念。”何缈一向懒得看信,只开口道。
郑悟便一个个字地开口念了起来,少年早过了变声期,声音也沉稳了起来。
何缈大概听了一下,就是说七丹门最后一批的雷火珠也炼成了,卖了点灵石,给何缈又留了一些,邀请何缈有空一同去分钱。
“嗯,知道了,你回信吧,就说短期先不回去,灵石和雷火珠给我留着就好。”
何缈淡淡地开口道,随即站在旁边,去查看七丹门专门喂养的灵鸽。
这种灵鸽通体雪白,喂养灵石长大,可长途跋涉,跨越仙凡二界,用来送信最是好了。也只有七丹门这样出手阔绰的门派,才能舍得饲养此鸽。
郑悟望着女子的侧脸,照例将手中的信收了起来。
其实,每次他给师父念信,都会省略掉一行。这些信中,最后一行字写的都是“何长老安好。”落款是方玄。
他觉得没必要,所以从来不念。
这日夜间,何缈正在打坐。
募地,听到了镇上隐隐有嘈杂之声。她如今已是筑基中期,五感敏锐,整个镇上,稍微大一点的声音,她都能听到。
甚至,她还觉察到了一股强烈的灵力波动。这可不是人间该有的东西。
何缈募地提起自己的桃木剑,就欲过去查看情况。
郑悟听到师父起身,也忙追了出来。何缈本想叮嘱他在此地好好待着,等她回来,但不知想到什么,到嘴的话变成了:
“跟紧我。”
郑悟忙提着师父给他买的剑,随何缈一同赶了过去。
其实,此地的嘈杂声,很多人都听到了。
但众人都没敢出来,甚至连看热闹的人都没有。全然是因为,伴随着嘈杂声,还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何缈带着郑悟隐在暗处,见到了几只明显没有化形的妖修,正在围攻一人,旁边,则是几个倒在血泊中的妖修,血肉模糊,骇人听闻。
居然是妖界的人,不知为何他们能突破妖界同人间的界限,来到此地?
郑悟跟在后面,还没看到,下意识地想要探头去看发生了什么。
“嘘,别看~”
何缈眼疾手快,伸手蒙住了少年的眼睛。这么血腥的一幕,还是别让他看到了,小心晚上做噩梦。
郑悟身形一滞,随即醒悟过来,师父这是还把他当小孩子去看待。
何缈则面色凝重地望着眼前的一幕,看样子,好像是妖界的人在内斗,若是他们不伤害凡人,她就不蹚这趟浑水了。
正想着,募地,透过人群,何缈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