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夜间的阴风怒吼,浪花汹涌,吹得桌上微弱的烛光来回摇曳。
转眼,又是一阵狂风,吹入船舱内,烛光挣扎几下,很快熄灭。
室内顿时一片昏暗,又是一个无月的阴天。
“别......”何缈几乎是四肢并用,才勉强将陆九羽往后推了一些。
“怎么,你不喜欢?”男子带了几分疑惑的话,就在何缈耳畔。
饶是眼下室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何缈也能看清,男子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像猫一般挠得人直心痒痒。
宽松的长袍下,若隐若现。
何缈的心,募地漏了一拍。
“咳咳~灯灭了......”
何缈吞了吞唾沫,低头避开了他的视线,找出了一个极为蹩脚的理由。
“呵,那不正好.......”陆九羽轻笑一声,声音中带了几分异样的蛊惑。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敲在了何缈的心头,让她不由地心一颤,老脸一红。
随即有些为难地皱紧眉头,她抿住了嘴,不知道该怎么同他开口,她的心理负担太重了。
她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太多了,过往、现在、未来,三者在她心中疯狂地揪成了一团。
二人一时僵持住了。
一片寂静中,何缈听到了自己咚咚的心跳声,疯狂捶打着她的胸膛,还有陆九羽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倏地,陆九羽一把擒住了何缈的手臂,将她往自己怀中一拽。
男子早已不是初见时少年那副羸弱的模样,手臂强劲有力,手掌带了几分炙热。
何缈一时不察,吓得惊呼一声,往后挣扎而去。
体内的灵力顿时乱窜,本来靠着太上驱魔之术和静心咒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怨气阴气都纷纷涌了上来。
随即,听到陆九羽嗤笑一声道:“怕什么,又不会做什么。”
何缈心一滞,这还不算没做什么。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揪到了男子温热的怀中。
“我......体寒.......”何缈眼下乖巧极了,吞吞吐吐地开口道。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这句话,何缈体内的寒气越聚越多,整个人渐渐由微凉慢慢变得越发寒冷,直至通体冰冷。
何缈知道,是因着天色渐黑,天地之间阳气减弱,阴气攀升的缘故。
“放开我,我得去打坐修行。”何缈已经冻得瑟瑟发抖,挣扎道。
“在我怀中也一样。”陆九羽将已经快要冻成冰块模样的何缈紧紧地抱在怀中,坚持道。
“别.....搞不好你会冻死的。”何缈试图挣扎,拒绝道。
陆九羽手臂强悍,伸手将棉被扯过来给何缈捂好,这才淡淡地道:
“冻死了也好,真冻死了,你肯定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了。
何缈一时哑然,她心知眼下不是抬杠的时候,当下忙在心中默念起了太上驱魔之术。
陆九羽紧紧抱着何缈的身子,开始还在调侃,“美人在怀,我可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还有什么“最难消受美人恩。”
后面,见何缈不说话了,只清唱道:“人生如梦亦如幻,朝如晨露暮如霞。众生痴迷千幻象,身陷红尘终不悔......”
渐渐地,便没了声音。
何缈早已被冻得神志不清了,男子带了点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畔不断回荡。
随着心绪渐渐平静,加上有寒潭之心护住她心神,这才勉强渡过了这一劫。
所以说,赢勾的东西也不是那么好拿的。走捷径,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不知过了多久,何缈慢慢睁开眼来,见到怀中的陆九羽已经冻得浑身冰冷僵硬,脸色铁青,连那黑羽般的睫毛上,都隐隐有冰霜凝结。
何缈大骇,忙慌乱地给陆九羽输入了点温暖的灵力进去。
随着灵力输入,陆九羽的身体渐渐温热了过来,呼吸也平稳了起来,又重新活了过来。
何缈试图挣扎,才发现他的手臂始终维持着环抱她的样子,难以挣脱开。
何缈垂下眼眸,心中叹了口气,他这又是何苦呢。
她是一个无法给予承诺的人,她只能不断往前,践行属于自己的大道。谁都不曾让她停留。
况且,修仙者同凡人,从来都没有好结果。她最是清楚不过了。
虽然心中如此去想,但何缈还是依偎在了他的怀中,给他的手腕处一点点地输入灵力。
江上,最早的一缕日光照到了船舱内,带来了日出的消息。
何缈整夜未眠,当下挣扎地动起了身子,这下倒是轻易挣脱了开来。
“陆九羽?”
何缈回头,见到男子闭眼熟睡,只轻声唤道。
别看他平时嘴毒又爱翻白眼,一副难以接近的张牙舞爪的模样。眼下却像只熟睡的小猫咪,收起了爪子,安静地歪着头,乖巧极了。
何缈唤了一声,见男子没有反应。再唤一句,依旧是没有动静。
何缈伸出手掌搁在了他的额头上去试探,果不其然,额头发烫。看来是昨晚被冻感冒了。
她身为修仙者都难以抵挡的寒冷,岂是他一介凡人之躯所能承受的。
想到此处,何缈心中眼下是百味杂陈。
陆九羽这一发烧,就是整整三日,昏迷不醒,汤药不进。
何缈便歇在他床头,给他不时地注入些灵力。终于,在第三日的夜间,陆九羽眼皮轻颤,睁开了眼。
“你醒了?”何缈见他醒来,忙欣喜地跳了起来,“我去给你拿水......”
何缈正往外,衣袖却被陆九羽一把拉住。
“我还以为,是梦。”他苍白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沙哑着嗓子道。随即松开了他。
“当然不是梦。”何缈笑眯眯地道,这才拿着汤勺慢慢地给他灌了点茶水。
半杯茶水下去,陆九羽清醒了一些,怔怔地望着何缈,见她眉眼如画,但到底眼底黑青,可见憔悴了一些,许久,才道:
“要是你能这样一直服侍我,我倒是情愿一辈子都躺在床上。”
“别胡说八道。”何缈阻止道。
陆九羽嘴角勾笑道:“放心,我身子骨很结实的。”
话说着,醒来的这几日,到底身体虚弱,到哪里都要何缈搀扶,沉重的身子压在何缈身上。
“我上辈子是你家的小丫鬟吗?什么累活都得我来。”何缈忍不住愤愤不平道。
抱怨归抱怨,还是老老实实搀扶着他。
这日,眼看着大船已经到了海津镇的渡口,距离京城不过两日的路程。
陆九羽的身子,终于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