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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江湖,是男人的地方。

    十八香楼,是女人的地方。

    香客李寻欢从十八香楼翠红那里得到了一条非常惊人的消息,这消息足以震撼江湖,但这消息不论真假,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他自己知道,因为他于睡梦中斩杀了告知他这条绝密消息的妓女翠红。

    血染红了大红被子,染红了紫色蚊帐,翠红如安睡般死去。脖颈处的血口子用被子盖上,翠红依旧是翠红,是他爱的那个翠红。

    李寻欢正对着床上的翠红坐着,桌上放着那把凶器,他的至爱-断肠刀。

    他在思忖,亦在追忆,烛光摇曳,心潮澎湃。

    翠红是他来楚地之后第一位有肌肤之亲的女人。他爱这个女人,爱这个命运悲苦的女人。他遇见她的时候,她第一次被老鸨拉出来接客。她奋力挣脱逃跑的时候撞了他一个满怀,再要逃跑时,他却执剑堵了她的去路。她幽恨的看了他一眼,噙满泪水。

    他还记得那个眼神,可今天晚上,她连眼睛都没睁开,就被一刀毙命。

    趁夜,他得走,快走。

    骑上一匹白马,他悄然离去。身后的十八香楼,在烈火与人声嘈杂中,渐渐远去。

    快马奔驰一夜,一刻未停。此刻,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他已感到疲乏不堪,得找个客栈休息一下。伸手在内衣袋中摸索一下,还好,那个金牌依旧在兜里。

    打尖住店不在话下,一觉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时方才醒来。他迅速看一眼门和窗,自己做的标记依然在,心下安然。

    出来门外,见楼下宾客人声嘈杂,十几个壮汉围着一个青衣少年剑拔弩张。他握剑在手,双手叉腰,就站在栏杆处观望。只见那青衣少年右手持了一把匕首,左手叉腰,双腿分立,腰背挺直站在中间。这姿势倒挺怪异,李寻欢虽想观战,但一想到兜里的金牌,再不敢留恋,转身回屋。

    未及转身,背后一声梭风,他朝旁边一闪,左耳边有一柄短刀直射在门栏上。李寻欢立刻回头,见对面的二楼客房门口也有一人,刀是从对面飞过来的。李寻欢拔刀一拨,那把短刀便向着天花板飞去。噔的一声插在木头横梁上。李寻欢淡定的走进了房间。

    他一关上门,就持刀闪躲在门后,警惕外面来人。

    “这种人也配带刀,连个气概都没有。”二楼对面的一个姑娘笑着说道。她手里抱着一只猫,正乖巧的享受着她的爱抚。

    “你也不怕,他要是直接过来和你对打,我可是不帮忙的。你这么好事,迟早会吃亏的。”姑娘的右斜方倚着栏杆站着一个长发男人说道。

    “要你管?我打不过你,我还打不过全天下其他男人?”女子略带娇气蛮横的回说道。

    她这话传到楼下,让对战的少年和那十几个壮汉都诧异的抬头往上望了过来。

    “你们打不打,都杵在那儿半天了。”女子说完,从二楼栏杆边上种的一排花草中,掐了一朵花儿向落下掷去。

    “小哥哥,给你。”姑娘说道。

    花朵飘飘荡荡的掉了下去刚好落在青衣少年的右肩上,青衣少年一阵脸红的伸手拿下。

    “又惹事……唉……”长发少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楼下的壮汉们看见青衣少年拿着小姑娘送的花,都取笑他,其中一人高声嚷道:“屈城,你被小姑娘看上啦,看来你们屈家的人都是吃软饭的。”

    叫屈城的青衣少年脸上越发通红,怒火中烧。他一个箭步上去,迅雷不及掩耳,刀锋已经划过了那个壮汉的脖颈,鲜血喷薄而出,壮汉一个诧异,就轰然倒地毙命。

    几滴鲜血喷射在少年白皙的脸上,他眼眸中泛红,转身盯着剩下的壮汉。

    “屈城,你终于出手了。”长发少年一个旋转,从二楼飘落下来。

    适才李寻欢之所以不敢拔刀前来回战,一是他怀揣着金牌要尽量保持低调,二来是他早就看见了那个男人,一簇繁盛的花草虽然遮住了他的大半个身子,只有一点面孔还能瞧见,但他却已经认出那个人是谁了,更是不敢应战,只得快步躲进房间。

    李寻欢贴门侧耳,发现没人来理会自己,尚舒一口气。楼下局势显然已经开始,只要时机一到,或者等到暗夜,他就立刻离去,此刻要做的就是如锁头乌龟一般躲在房内,能怎么躲藏就怎么躲藏。因为他遇到了洛长风。

    洛长风,江湖上有名的剑客,多情的浪子,有钱的剑客,自称“拈花一朵鬼见愁”。见他飘然如同一朵白莹莹的雪花一般飞旋落下,青衣少年对面的十几个壮汉均已看呆。轻盈修长的身体,白净无须的面孔。

    屈城道:“你引这么多人来追杀我,不就是想让我出手么?洛长风,你想要的东西,很多人会给你,但是会我想要的东西,你不惜一切代价都得不到。”

    壮汉中有人喊道:“你是洛长风。名不虚传,果然长的标致啊。”

    壮汉们一起轰然大笑。

    “真是头脑简单,嘴又贱,除了一身膘,真不知道你们和猪有什么区别。”洛长风轻蔑的说道。

    “说我派他们来追杀你,屈城,我派阿猫阿狗都不会派一群猪来”洛长风又说道。

    “你!洛长风,我们虎头镖局不好惹的。”壮汉嚷道。

    “不好惹又怎样,虎头镖局全是一群猪,你们早就该叫猪头镖局了。”楼上的小姑娘又不失时机的补刀一句,洛长风噗嗤一笑。

    “岂有起理!”壮汉们大怒,拔刀便冲上来,有些提刀飞身上楼。虽然他们长得膘壮,但是功夫确实不赖。一个汉子使长刀钻地刺来,一个汉子使棍,跳空劈来。洛长风轻盈一脚,从地上勾起一个椅子砸向头上汉子,再隔刀躲开,使脚力一踢,正中地上男子腰背,壮汉直飞撞翻好几个桌椅。

    二楼上,三个壮汉已成三角之势堵在小姑娘下楼的必经之处,两个在楼梯口,一个在旋梯处。

    “肥妹,要你屈城哥哥来救不?”洛长风扬声故意说道。

    正在和一个使大刀的壮汉搏斗的屈城,躲开一刺,望了一眼楼上的姑娘脸上又一红。

    二楼的姑娘却不理会,依旧淡然的怀抱着猫儿看着楼下的打斗,也不理会渐渐靠近的三名壮汉。

    “一……二……三……四……”她忽然手指着三处前来的壮汉数着数,旋转一圈,略略顿了一声,然后又接着喊道:“倒!”只见三处的壮汉不约而同的应声倒下,面色发黑,显然是中毒了。

    小姑娘欢快的跳跃着喊道:“长风哥哥,这次还没到五就死了。”

    “是他们还没到五就死了,不要叫上我!”长风一把夺过其中一个近身斜刺过来的剑,挽手借力,挑开了近身而来的另一柄刀。

    “屈城,你要不要回去成亲。”洛长风问道。

    屈城武艺不高,能傍身的全是他五岁的时候,师公传授的几个扎马步博刺的武功,快、狠、准。但现在要近身躲开高他许多的壮汉,他的扎马步功夫还没摆到位,壮汉便挥刀砍来,他便躲开,武功捉襟见肘,真是狼狈不堪。

    洛长风看着也好笑,但是这屈城却丝毫不服,硬是不松口。

    “成个亲有这么难么?我们家的肥妹注定是没人要哦。”洛长风笑道。

    “你才没人要呢,我和屈城哥哥这辈子都在一起。谁让你惦记着他娘亲的珠钗。”小姑娘已经抱着猫下到楼下来,捡了一张没有歪斜的桌子,坐在上面,两条小腿荡来荡去,好不快乐,那只猫儿也不知是聋了还是怎地,一直都酣睡着。

    一如那楼上知道动静却不敢出来的住客们,还有正躲在柜台后面心疼不已的客栈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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