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燕云之战后,依照王者,燕北百万大军削减至五十万,幽州城外的西山大营就驻扎着镇北王最为亲信的五万精兵,非兵符不得调动。
而各州府为维护府城中秩序,照惯例在城内留下一队护城守备军,守备军由各府城的中卫司管辖。
根据州府规模、城中人口等不同的情况,守备军规模也不尽相同,作为十六州中最大的城池,幽州城中就留了三千的守备军。
这些兵马一般也由中卫司管辖,镇北王府并不多做干涉。
因此,当镇北王深夜突然出现在中卫司门口的时候,着实吓了中卫长一大跳。
“恭迎镇北王”
出口的声音都带着惊恐,满口大汗急冲冲从里头出来的,正是统领燕北守备军的中卫长。
一听说镇北王来了,官服一穿,只来得及换上鞋子,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整理,就从熟睡的房间里头急急赶了出来。
见王爷满脸冷意,更是不敢说什么,只问了句好,没等到镇北王的回复,站在门口连退也不敢退。
冷汗,不住地从里衣渗透出来。
深呼吸了一口,逼着自己开口问道,“不知王爷到访是为了?”
出口的声音却在颤抖,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看得燕怀远不由得皱了眉头。
“我来点兵”
“啊?”
中卫长愣愣的抬起头,满脸的疑惑。
心下隐隐不安起来,总觉得这镇北王来得实在是突然,燕北军政权一向分拨开来。
这些年王爷也一直很有分寸,从未关注过城中守备军的调度。
这突然点兵难道是北周来袭了?
可心里直摇头,直接推翻了这个想法,难不成北周的大军还能够不动声色翻过长城,越过居庸关,直接兵临幽州城吗?
他们若敢,那真当这偌大的燕云十六州和五十万的大军是个摆设了。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见着熟悉的人影,嗓子口的心总算落了一半的位置。
相较于素有燕北杀神之称的镇北王燕怀远,燕北的官员还是更乐意和这位似儒生俊雅的卫北将军燕怀仁打交道。
燕怀仁很快下了马,瞥了一眼两条腿都几乎在打颤的中卫长,又看了一下兄长。
好在,他还有理智,知道拿着王府的一千护卫军搞不定这一晚上的大动作,也知道这个时间出城调兵无异于敲锣打鼓提醒许文和镇北王府要对他下手了。
中卫司的守备军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他笑着说道,“中卫长大人不必忧心,镇北王府借用城中守备军自是有正事的,是为了维护幽州的安全,已入了深夜,城门下了钥了,王爷不大方便去西山点兵,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中卫长忙道不敢,腰脊弯得更低,背上的汗迹浸透了一片官服。
可一想到之后的各种后患,还是尽职尽责地询问道,“那下官能否问一下将军,这调用守备军所为何事?也好方便下官存档记录”
燕怀仁正准备回答,却听到一旁微冷的声音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就写,七月三十亥时,镇北王深夜点兵除贼”
燕怀远锁着眉头,眼中似有火焰燃起,阴沉沉的怒气几乎压不住。
燕怀仁毫不在意地摊了摊手,虽然简短,重点倒是半分不错,可不就是除贼吗?
除的是燕云十六州的国贼,也是这镇北王府的家贼。
夜风吹皱了永定河的一弯静水,霍安饶有兴致地看着中卫司门口的热闹。
不过一刻钟多的功夫,燕怀远就点了兵马出来了。
她双手撑在马车的车窗上,很是遗憾地摇了摇头,没想到这中卫长这么撑不住,还没到一刻钟就交了守备军,真要论起来,这也算是一种违例了。
毕竟军政分权,这城府守备军名义上是皇属军队,无故越级调动,算是犯上大罪。
但,很可惜,这是在燕北啊!
嘴角微扬,看着远处的人影有些感怀,果然是‘燕北王’啊。
即使这陛下封的是镇北王,却也拦不住燕家成为这燕云十六州实打实的燕北王。
“真想多看会儿热闹啊,估计等我们处理完沈卫青的事情,按照王爷的雷厉风行,我怕是连许文和的脸都见不到了”,她有些遗憾地说道。
“不行,我要去提醒一下,万一王爷脾气上来了,把人给我整死了怎么办,我还有许多问题要问呢!”
谢元慈一把拉住正准备跳下马车的霍安,将她拖回在在马车里好好坐着。
“你就放心吧,王爷下手有分寸的,他会留下许文和的,我们就先去会会沈卫青好了,不必下去添乱”
他倒是丝毫不担心,连看也没有朝着外面看一眼。
要是真有人觉得燕北这位无尝败绩,手握五十万大军,统领者燕云十六州的镇北王是个莽夫,那他倒是佩服那个人的勇气。
他们大概还没听过,在北境人眼里,燕怀远可是皇朝最狠的狼,最狡猾的狐狸,越是关切,反而越是冷静。
他若真是莽夫,那现在就已经在去阳川的路上了,还知道扫除后患,以免有人再往背后捅刀子,就说明,他还有自己的思考。
霍安一把打开他的手,目光顺着手转到他平静的脸上。
呵呵一笑,脸上的笑意宛若一副纹好的面具。
心底里有些排斥谢元慈的示好,她这个人没什么别的特点,就是特别记恩也特别记仇。
现在她和谢元慈只是凑巧走了一条路,并不等于他们成为了一路人,最好一直如他所说,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要越界的好。
燕北的战力一向是皇朝最强的,甚至可能比北周的大军还要再强上几分,令行禁止,不仅是镇北军的要求,也同样是守备军的要求。
不一会儿,外头的三千守备军和王府的一千护卫军顺着燕怀远的吩咐四散了开来。
霍安挑起车帘,有些好奇地问道,“可是,王爷怎么知道暗度司中,谁是许文和的人,谁不是呢?”
谢元慈嘴角微扬,看来霍安还是不够了解燕怀远,或者说,不够了解燕家人。
“你担忧的问题,对燕怀远来说,从来不是问题”
有些疑惑地看向他,眼神仿佛在问谢元慈,这话怎么解答?
伴随着轻笑声,是谢元慈微凉的嗓音,“燕家的人,从来嚣张,许文和在暗度司多年,早就分不清谁是他的,谁不是,或者多少和他都有点关系。那就直接把所有人控制起来好了。不然,只是一个许文和,还不值得镇北王跑到中卫司来调军”
谢元慈的眼神微微暗了些。
人这种东西,还这是健忘。
时间久了,这些人都快忘了,早年燕原平执政的时候是什么风格,燕怀远就算再退,或者再韬光养晦,那也是燕家人,是燕原平亲自教出来的世子。
很多事情,他不做,是不喜欢,而不是不能做。
一旁的霍安听着他的话,想起了燕宁的行事风格,嘴角也带上了些笑意,不禁感慨起来,果然,有些特性,是遗传的。
燕宁那明晃晃的对暴力直接的做法的推崇和骨子里的嚣张骄傲,还真是肖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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