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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不食周粟

    姬发却不着急说正事,而是要先去看在此学习的诸位学徒童子,顺便也看一下姬昕柔。乔坤自然应允,引着姬发和姜子牙去屋后药田。

    此住处在西岐城内较为偏僻处,占地不小,房屋不多,空闲处都被改成药田。诸多童子培育各种药草,或浇水,或遮阳,还有的在处理药草,还有的在养兔子,有的在诵读医书。

    姬昕柔蹲在地上,左手一卷书,右手拿着笔,对着一株药草画图写字,绿色裙摆都拖到地上也不管,全没有半点公主形象。

    见到姬发来了,姬昕柔面露惊喜,忙跑到姬发身前,“王兄,你怎么来了?我有好好修行。”说着晃晃手中的书和笔,很是得意。

    姬发顺手将她头发上的一片叶子摘去,又接过那书,与药草比对一下,明明画得根本不像,姬发还是连说“很像”,又问道:“昕柔你这是什么修行呢?”

    “我在熟悉药草形态。”姬昕柔为姬发介绍,“师父说,这草名为柴胡,可解百姓疫疾苦厄,要好生培育。故而我每日都来观察它的生长情况,以后成熟采摘,还要记录它的药性,药效,用量。”

    姬发又夸奖姬昕柔几句,对乔坤施礼,“谢过先生为我西岐百姓着想。”

    乔坤道:“这是炎皇当日所愿,也是为了天下百姓。”

    其实凡草柴胡也不能解所有瘟毒疫情,他需要在此培育更多凡草。此处药田只是很小一部分,大部分都在“木行天”,由乔坤分身和黄巾力士培育。

    乔坤又补充一句,“若此草培育成功,可在西岐多处种植,都是小公主的功劳。”

    “一点点,一点点。”姬昕柔嘻嘻一笑,连忙谦虚,但面上却很是得意。

    这段时间她确实甚为用功,记忆学习《神农本草经》,培育凡草,都没时间找小姐妹散宜莲玩耍。

    乔坤又问姬发此来何事。

    姬发开口道:“有件事确实要麻烦先生,请先生出手诊治几位病人。”

    姜子牙补充,“一会由我引先生前去。”

    救治病人?乔坤心中盘算,又问:“不知这几位病人是谁?”谁能有这么大面子让武王亲自去请大夫,姜子牙亲自引路呢?是太任、太姒两位老人家吗?还是太伯、仲雍?

    姬发道:“伯夷、叔齐,还有几位不方便说。”

    “那是谁?”姬昕柔却没听过伯夷、叔齐的名字,便问道。

    姬发解释,“他们是人族大贤,甚有声名。”

    乔坤自然知道伯夷、叔齐,他扮成伯邑考去朝歌救姬昌的时候,还见到过他们,只是不知如今他们竟然在西岐。

    这两个人确实为姬昌说过好话,虽然这些话对姬昌回国并没有半点用处,但有这心也不错。

    乔坤思索一下,答应下来。姬发、姜子牙大喜,当下便安排带乔坤去伯夷、叔齐处。

    姬昕柔却不依,“师父,我也要去!”

    姬发也没有阻止,只是说了句,“昕柔,他们要去城外。”此时西岐还处于战时,城外还有敌军驻扎,出城有些风险。

    听到这话,原本活泼的姬昕柔安静下来低下头,过得会抬起头来,“我也要去!”

    乔坤能感应出她的犹豫和坚决,心中明白还是小时候那次差点死去的经历造成的应激,从此之后她就不愿出西岐城,不过现在她似乎已经能够面对了,这孩子也在成长。

    既然如此,乔坤自然同意。他本也有意带着小姐姐增加些医学实践经验。他顺便还选了童子中最优秀者唤作林善的一同前去。

    姬发与姜子牙对望一眼,也点了点头。

    姜子牙早已安排武吉带队五百骑兵护送,还有哪吒陪同,但听得姬昕柔也去,便又喊了雷震子过来,准备妥当,众人这才往城外去。

    乔坤、姬昕柔以及姜子牙共乘一辆马车。乔坤和姜子牙倒还无所谓,但姬昕柔不免有些神思不属,姜子牙安慰姬昕柔道:“如今冀州军与西岐相持数月,相安无事,他们不会贸然出兵。便是出兵,老臣也能护公主和风先生周全。”

    乔坤自然相信姜子牙能护姬昕柔安全,毕竟他有杏黄旗,外面还有哪吒和雷震子护卫。

    只是他更在意冀州军。统领冀州军的,岂不是妲己的父亲和哥哥,苏护和苏全忠?

    如今乔坤并无官职,也不准备参与争斗,还真不知道如今竟是冀州军与西岐为敌。

    他又追问道:“为何冀州军不会贸然出兵?”

    姜子牙只是笑笑,却不再言,显然是军事机密,不能与外人言。

    乔坤自知失言,也不再问。

    很快姜子牙又转移话题,“伯夷和叔齐的脾气有些古怪,公主和先生要多多担待。”

    “古怪?”姬昕柔忍不住好奇问道:“他们不是人族大贤吗?怎么个古怪法?”

    乔坤倒是觉得伯夷、叔齐脾气还可以。虽然是两个湖涂蛋。

    姜子牙道:“伯夷、叔齐原是孤竹国的公子。孤竹君临死前想将国家交给叔齐,但孤竹君死后,叔齐让位给伯夷,伯夷不受,先后出走,定居朝歌,一时间传为美谈。”

    “哦?”姬昕柔听了,反有疑惑,“那他们没有遵从父亲的遗命,算不算不孝?”

    “是。”乔坤应着,而且他们父亲还是国君,他们也不遵君命,说起来还是不忠。不过乔坤也不想指责他们,只问:“伯夷、叔齐不是在朝歌吗?怎么来西岐的?”

    姜子牙解释道:“数月前,伯夷、叔齐同少师疆、大师疵一同来西岐,还带着祭器。武王封少师疆、大师疵做乐师。但伯夷、叔齐却辞官不受,也推拒了西岐城里房子,搬到城外,寻了处没人住的破房子居住。”

    姬昕柔更加奇怪了,“既然他们不愿住到西岐,为什么还要来西岐?要住到荒郊野外,哪里不能去呢?”

    “那想必是他们有风骨吧。”清高嘛,乔坤随口应道,又为伯夷、叔齐辩解了两句。

    姜子牙却不参与讨论这些,只是道:“武王指示,每日送些食物给他们,但前些时候他们生病,西岐诸位名医前去诊治,却被他们赶了出来,如今病情加重,寻常医者已然束手无策了。”

    乔坤明白,所以才要请他出手。

    是不能让这两个人死在西岐境内吗?乔坤心中有所猜测,却没有多言,反开始指点姬昕柔《黄帝内经》中虚实辨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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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时,众人已至城外三十里,远远看见一处稍有些破旧的老房子。

    姜子牙示意士卒停下,只领乔坤、姬昕柔、哪吒、雷震子等人前去,那童子林善也跟着前去。

    还未靠近,便听得里面的咳嗽声,还能闻着有浓重的药味。

    乔坤听着咳嗽声便判断咳嗽那人是肺疾,而且似乎还有些中气不足,肝胆皆弱。那药却是麻黄、防风之类,都是治疗胸闷喘咳之病的药物。

    用药虽然对症,但却有些不足,而且分量也不对。乔坤这么想着,却听着里面有人说道:“这烙饼比平日里粗了很多,打了这些年仗,只怕西岐也快……”

    话未说完,乔坤便高喊道:“在下奉武王命看望伯夷、叔齐两位老大人。”

    乔坤没想到这两位老人还有些政治直觉,但不管伯夷、叔齐从烙饼里发现了什么,他势必不能让他们将这些妄议朝政的话语讲出来,毕竟姜子牙就在他身旁。

    听得乔坤此言,屋内说话声一顿,过得会却听着“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开门的正是伯夷,他仍是和在朝歌时打扮,宽衫、博袖、麻履、丝绦,只是稍显年纪大了些,而且也有些憔悴,看着确实是病容。

    “原来是姜丞相。我兄弟二人并不需要西岐大夫医治。”伯夷看着姜子牙,似乎很有些不高兴。

    姜子牙也不在意,只说:“此是羲皇后人,炎皇弟子风先生,特意为两位看病。至于我,便不进去了。”

    乔坤点头,“在下风无咎,这是我两位弟子。”

    羲皇、炎皇两位的名头果然好使,伯夷忙请乔坤、姬昕柔、林善入内。

    屋内东西摆放得乱七八糟,看着像是客厅,又像是餐厅,但是却摆着一张床,屋里东西乱七八糟,而且也没有柜子,什么破旧的桌凳也都有些随意。

    那桌子十分破旧,看上去好像很久没有擦过,什么烙饼、陶具等等乱乱地摆放在桌上。

    还有一小块石板放在地上,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石板旁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植物,乔坤看着,小部分是草药,大部分是野菜。

    还有一罐药也在屋内熬煮。

    姬昕柔闻着,道:“这是麻黄,是治疗胸闷的药。”

    乔坤点头,进步明显,便问:“你看用麻黄可合适吗?”

    姬昕柔道:“麻黄性温,味辛、微苦,有宣肺平喘之效,却也伤身,体弱者慎用,非要用需取段碾碎,筛去粉末,再用蜜炙才行,每次用量也不过二钱而已。”

    虽然只从中闻出麻黄,但乔坤也很是满意,若这小姐姐继续保持这般,再学半年,又通过考验,便可传授姬昕柔“神农本草经”的法力。

    伯夷听到这话,脸色大变,这时里屋传来不住咳嗽声,愈来愈烈。

    乔坤忙往里屋查看,伯夷伸出手,似乎想要阻止,但最后还是停在半空中。

    叔齐躺在床上,形容消瘦,面色蜡黄,不住咳嗽,显然十分难受。乔坤忙将一丝《神农本草经》的法力传入,叔齐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借此功夫,乔坤瞬便将叔齐的情况探查了一遍。叔齐情况确实挺差,首先肝和肺都不太好,心胆虚切,又受了些风寒,故而有了病根,再加上惊怒交加,肝气郁结,疏泄不畅,连日奔波,在前些时日又中了些瘟毒,又用虎狼之药。若再不治疗,只怕就要没命了。

    伯夷在旁看着,见乔坤起身,便问道:“却不知叔齐如何?”

    你现在关心叔齐了?乔坤不禁无语,“令弟身虚体弱,心胆虚切,肝气郁结,既染风寒,又中瘟毒,关键是服用大量虎狼药,若再不治疗,便没命了。”

    伯夷面上更显愧疚,忙向乔坤行礼,“还望风先生救叔齐一救。”

    乔坤掏出两枚丹药给伯夷,让他化水给叔齐喂下。

    叔齐服下丹水,果然平静了许多。

    伯夷又再次谢过,乔坤才开口,“这只是治标之法,令弟肝胆皆弱,应该是惊怒交加所致,虎狼之药是一方面,关键他很长时间没吃饱饭了,身体虚弱,不止令弟,您老人家也是如此,不知是为何?”

    闻言伯夷叹气道:“自比干王叔死后,我二人便一直不乐,后来大王无道,剖孕妇看胎儿顺逆,我二人自然惊怒,便联系少师疆,大师疵一同离了朝歌,来到西岐。一路上,确实是苦了我三弟。”

    听到剖开孕妇肚子看胎儿胎位,乔坤也是惊怒,不知那帝辛又犯了什么病。但他还是将这些情绪压下,只说:“您老人家为何瞒我?你们最近也没有吃好吧?”

    伯夷看了看乔坤,终于还是叹气,“姬发有不臣之心,我二人决定不食周粟,这些时日我二人将姬发所赠食物都送给百姓,只是吃野菜。便连医药也推拒,只自行挖药熬煮。”

    所以才把叔齐给害了。乔坤不禁无语,真以为谁都能当大夫的吗?君臣左使都不知道,胡乱开药,居然还没把叔齐吃死,也是有够厉害的。

    但伯夷、叔齐不食周粟不是武王灭商之后的事吗?乔坤虽疑惑,还是劝解道:“你们不吃粟也就算了,怎么连烙饼也不吃?烙饼可不是用粟做的,吃些无妨。只吃野菜可不行。”烙饼是麦做的,与粟不是一个品种。

    伯夷没有回话,只冷哼了一声,很不给面子。

    姬昕柔气不过,“你这老头,不尊君父遗命,又弃百姓于不顾,可谓不忠不孝,无情无义之人。如何敢这么对我师父说话?什么不食周粟,你不知道,便是你们采的野菜也是我们大周的吗?”

    乔坤连忙拉住姬昕柔,不让她继续,他怕这俩犟老头真的会什么都不吃饿死,又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论是西岐的粟还是野菜都是大王的,您老人家又何必在意呢?”

    若按照伯夷、叔齐的逻辑,其实他们应该不吃商粟才对,大商也是成汤以臣伐君建立的。

    他又想,当时帝辛和他打赌,若不是姜子牙干扰,赌约成立,这天下其实已经可以算他的了。